這般想著的時候,她忽然感覺似乎有誰在注視著自己,待凝目尋時,卻又並沒發現什麼異樣。
墨公子放下簾子,收回了視線。
他身處矅星樓最頂層的雅室之中,另有一位五十餘歲,玄衣高冠的男子,正端著茶盞,細細地品著。
“好茶。”他咂著舌笑道:“公子怎知老夫最愛這苦荼一味?”
墨公子亦回轉身來,舉杯輕啜一口:“楚蒙張公照拂多年,豈能不知張公的喜惡?此茶雖然難得,但楚已派人去蜀地置了茶園,專門種植這苦荼一味,包管儘夠張公之用。”
“如此甚好!”張世遠拊掌大笑,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
衛嵐無聲無息地走進內室,續了茶盞又無聲地退出,順便掩上了房門。
“方才老夫所說之事,不知公子意下究竟如何?”
墨公子想著隨便一瞥見到的那個人,一顆心便似被人使勁兒揪住了一般,全不聽自己使喚。
見他沉默不語,張世遠又說道:“公子這個年紀,早就該成家了。眼下其他人家,顧忌陛下的態度左躲右閃,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老夫的孫女雖是蒲柳之姿,但也能勉強入眼,若是公子覺得不妥,便是做妾也使得的。”
墨公子聽到這裡,在心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站起身來,走到張世遠身前,深深一揖:
“多謝張公美意,楚......無有不從。這便另尋吉日,托請大媒過府相商。”
“好啊,好啊!”張世遠開懷大笑,笑著笑著,忽然就老淚縱橫。
“若是殿下在天有靈,得知公子已長大成人,即將娶妻生子開枝散葉,不知該有多高興。”他哽咽道。
“張公放心。終有一日,楚會為阿翁大父,為所有枉死之人,討回這份公道。”
永寧坊,崔府。洛千淮被早就等在角門上的婆子引著,穿照壁,走回廊,繞過花園池塘,進入了一個雅致精巧的院子。
院內大概是布設了地龍之類的設施,溫度比外麵要高上不少,連帶著院中的一株極高大的玉蘭樹,也已經打滿了花骨朵,潔白如雪地傲立於枝頭。
站在樹下仰頭上望,碧藍的天穹自花枝之中漸漸生發延伸,至於無極,是可耀目惑心的美。
她止步的功夫,那婆子已經跟立於屋前的兩名侍從說了幾句,那二人的目光同時落到她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淩厲。
洛千淮回過神來,移步走到那婆子身前。屋內走出了一名十七八歲的女使,模樣秀麗卻並不妖嬈,背脊筆直眼神清明,目光在洛千淮麵上稍一打量,並沒有顯露任何情緒,隻開口道:
“景大娘子且隨我來吧。”
洛千淮心中就覺得有些意外。她本以為,這崔小郎君必是個好色之徒,但據今日在這庭中所見,此人或許是個雅致之士,且禦下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