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青見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微微笑了下,對她說道:“不用緊張,有什麼想問的,你可以說。”
謝錢淺毫無波瀾地問道:“你身後的畫叫什麼?”
李艾青也發現了,麵前的女孩從一進來幾次看向她身後的畫,便笑著告訴她:“慣看人間千百景,清蓮猶是坐心頭,這幅畫叫《憶清蓮》。”
然而此時女孩的嘴角卻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諷刺,聲音平靜地說:“是嗎?那您的意思這幅園景的主角是蓮花?”
李艾青雖然覺得麵前女孩稚嫩的臉蛋和沉著的氣場有些格格不入,但還是回答道:“正如你所見。”
謝錢淺卻將目光從畫中收回直視著她:“那您一定沒有仔細研究過這幅畫的背麵,這畫的作者在設計時出了個謎麵,畫了大量的細節來掩蓋這幅畫中真正的主角,又用睡蓮誤導了猜謎者,可仔細分辨,畫中黃鸝伸頭的方向,蜻蜓飛舞的方向,和風吹起的方向,就連這些睡蓮荷葉傾斜的方向都在指向池塘中停在荷葉上的那隻青蛙,再仔細看這隻青蛙少了一條腿。
按照邏輯來說,畫中的小女孩手指著池塘裡,乍一看猜謎者會認為她在指睡蓮,可睡蓮開了這麼一大片,遠遠就能看見,小女孩為什麼還表現出一副驚奇的樣子特地去指池中的花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指的並不是睡蓮,而是她發現了停在荷葉上的那隻斷腿青蛙。
作者怕猜謎者找不到答案,所以這幅原畫在很多地方正麵勾皴,背麵上色,正麵的主體畫看上去是一派祥和的模樣,真正的謎底卻是在背麵。
我想,您一定沒有好好研究過這幅畫的背麵。”
李艾青原本沒有一絲破綻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驚色,麵前的女孩麵上浮起嘲弄的神色,旁邊的助理目瞪口呆地盯著這個盤腿而坐的少女。
李艾青當即抬眸遞給助理一個嚴厲的神色,示意她出去,助理反應也很快,匆匆離開帶上了門。
彼時,整個碩大的房間隻有謝錢淺和李艾青兩個人,在助理離開這間屋子後,李艾青原本和善的麵容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防備的神情,出聲問道:“你是誰?”
謝錢淺緩緩昂起下巴逼視著她:“我是誰並不重要,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的這些畫是哪裡來的?”
李艾青的神色在剛才的短短幾分鐘內的確有過幾絲驚色,但現在已然恢複平靜,隻是沒什麼笑容地告訴她:“你編的這些故事很有意思,但沒有幾個畫家會用這種喧賓奪主的畫法,你可以到外麵跟任何一個人說《憶清蓮》的主角是一隻青蛙,我想大多數看過原畫的人可能都找不到你說的那隻青蛙在哪裡,小姑娘,你的美術老師教過你作畫要分清主次結構嗎?如果按照你的說法,我的這幅畫豈不是幅失敗的作品?”
謝錢淺雙手放在膝蓋上,淺色的眸子牢不可破地盯著她,眼裡盛著冰冷刺骨的光:“如果作者本身的意圖並不是要去參展或者比賽,隻是為了跟她的女兒玩一場猜畫謎的遊戲呢?那麼這幅畫無疑是一幅成功的作品。”
李艾青的神情瞬間怔住,開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謝錢淺,空氣漸漸安靜下來,謝錢淺紋絲不動,而李艾青的神色卻變得越來越奇怪,自言自語道:“你是…”
她沒有說下去,但很快態度變得強硬起來:“我這些年一路走來遇到過太多想詆毀我的人,我李艾青到今天依然安然無恙,不是你個小丫頭跑出來胡言亂語就能怎麼樣的,不管你說的這些成不成立都無法驗證,這幅畫在我手中。”
她說完擺了下手:“茶涼了。”
謝錢淺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人走茶涼,死無對證,原畫在她手中,即使自己告訴全世界這幅畫就是木子女士的,主觀上無法證明,客觀上從專業角度來說她講的這些不容易被認可。
李艾青已經很快認清形勢,剛才那短暫的失態也一掃而空,換上的是麵對一個無理取鬨者的驅逐。
謝錢淺放在膝蓋上的手漸漸緊握,渾身的青筋都崩了起來,她現在完全可以蹬掉桌案直擊對麵的騙子,也完全有能力將她揍到說出實話。
可師父說過習武之人比常人多了一身本事,更應該沉著冷靜,凡事多想想後果,不應濫用武力讓自己置於風險之中。
謝錢淺的餘光掃了眼屋角的監控設備,緊握的拳頭漸漸鬆掉了,她可以輕而易舉控製住對麵的女人,甚至可以驗證一下她的鼻梁是不是假體,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她沒有能拿得出手的證據,所以縱使她出了口惡氣,依然會被當成鬨事者送去警察局。
李艾青雖然不知道謝錢淺清純的外表下藏著一身武力,但她此時也並不懼怕,就這樣輕視地看著她。
最終,謝錢淺站起身,在她臨走前,看著那幅畫說道:“知道這畫裡為什麼會有個小女孩嗎?因為作者的女兒玩鬨打翻了墨汁漸到了畫紙上,所以後來就成了這個小女孩,我會回來拿走不屬於你的東西。”
她沒有再看李艾青一眼轉身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