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寧掛斷電話,坐在原地發了會兒呆。
盛星來問:“誰啊?”
“腦科的醫生。”棠寧微頓,撒謊,“跟我約時間回去複查腦袋。”
“喔我的小可憐。”小閨蜜捏捏她的手,關切道,“醫生有沒有說,你這腦袋什麼時候能好?”
“皮肉傷應該要不了多久,但是……”
但是失憶就不好說了。
棠寧想了想,真誠發問:“星星,我為什麼會嫁給蔣林野啊?”
“這個……”
盛星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二十歲那年,棠寧家的公司出了問題,她到處求人都沒有用,最後還是蔣林野回國,幫她解決了問題。可是與股權變更同時傳出來的,還有兩個人要結婚的消息。
盛星來當時也驚呆了,可棠寧什麼都沒有說。
兩個人在酒吧度過最後的單身之夜,盛星來由衷地祝福她,分彆時,她上前擁抱自己的小閨蜜。
棠寧明明沒有喝多少酒,就那個瞬間,突然趴在她的肩膀哭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問,“星星,我是不是特彆沒有用?我什麼都不會……我、我隻能……我……”
我隻能什麼?她連這個也沒說完。嗚嗚咽咽,哭得好像要把自己擰乾。
盛星來心疼壞了,最後還是蔣林野來接她,把她帶了回去。
但那之後,兩個人的聯係也漸漸少了。
盛星來張張嘴,話到嘴邊,變成一句:“我也不知道。”
“但是寧寧。”可她又說,“你高中時那麼喜歡他,我覺得,不管你有沒有那五年的記憶,跟他在一起,都會快樂的。”
棠寧自己也不敢肯定:“……或許吧。”
“不管怎麼說。”停頓一下,盛星來突然轉過頭,掐掐她沒幾兩肉的臉,“你能約我出來玩,我挺開心的。”
棠寧一愣:“……啊?”
“我上次見到你,已經是在過年的時候了。”盛星來想了想,說,“你現在看起來比那個時候開心,我覺得是好事。”
“寧寧。”她說,“你開心一點呀。”
夕陽落幕,整座城市被籠罩進橘紅色的光輝,商場內仍然人來人往,窗外偶有飛鳥穿過,耳邊反而寧靜祥和。
盛星來離開之後,棠寧坐在原地,等蔣林野來接她。
萬萬沒想到,連盛星來都什麼也不知道……
“喂。”
她坐在商場大堂,看著明亮落地窗中自己的倒影,挺直腰杆,用指責的語氣質問,“你不是最愛叭叭叭嗎,嘴巴什麼時候變這麼嚴了?連星星都什麼也不知道,你還能去找誰?”
陽光安靜地垂落,倒影與她麵麵相覷,沒有回應,竟然顯得有點慘兮兮。
棠寧苦惱地撐住腦袋。
所以半小時後,蔣林野驅車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棠寧一個人坐在商場落地窗前,背對著他的方向,腳邊堆滿各大牌的購物手提袋。
她今天出門時穿得不多,肩膀很瘦,膝蓋並攏,裙子不規則的邊緣落在膝蓋下方,露出整段白皙漂亮的小腿,長相一如既往地惹眼,引得路人頻頻回頭看。
有點孤零零。
可是好乖啊。
蔣林野見她這麼乖,對那碗牛腩土豆生薑煲的火氣莫名消下去一一半。
大步走過去,想開口叫她:“寧……”
湊近了才發現,她麵前竟然還放著一架小小的落地風扇,而她正專心致誌,一本正經,對著風扇碎碎念:“我醜嗎?”
風扇左右搖擺,她也煞有介事,跟著這個節奏左右搖頭:“不醜不醜不醜不醜……”
突然語塞的蔣林野:“……”
欲言又止.jpg
今天天氣不錯,秋高氣爽,陽光鋪陳在地板上,有人在彈商場一樓放置的那架裝飾鋼琴,很簡單的一首小星星,悠揚的琴聲在空氣中隨著塵埃飛揚。
他在她身後停下腳步,叫她名字叫到一半又咽回去,儘管畫麵智障,可就是有股力量阻止他,莫名不想打斷。
他一言不發地抿著唇,安靜地,看著她碎碎念。
然而下一秒。
就是下一秒。
棠寧扶著風扇,語氣突然變得謹慎又緊張:“我知道我不醜,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她小心地舔舔唇,小聲問:“蔣林野床上功夫好嗎?”
風扇:“……”
風扇機械性地搖頭,她卻跟真的似的,表現得非常失落,一副心碎的語氣,可憐兮兮地跟著哼:“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好可憐,他的床上功夫糟糕極了……”
蔣林野:“……”
一口血卡在喉頭,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麵無表情轉過去,冷酷地打電話給陳良駿:
“給我換個腦科醫生,太太需要重新檢查腦子。”
***
背後逼逼被抓了個正著,整個兒回家的路上,棠寧都陷在尷尬的沉默裡。
蔣林野臭著一張臉,想不通自己最近到底為什麼頻頻心軟,他明明是一個郎心如鐵的男人,就應該把這個沒見過社會赤橙黃綠紫的家夥就地辦了:)
棠爸爸近年身體不好,遷居南方,不在北城。
兩個人坐飛機回去,商務機內部像一個縮小版的空中豪宅,棠寧對這架飛機沒印象,有點新鮮:“你什麼時候買的?”
蔣林野繃著臉,不看她,也不說話。
好在棠寧並不介意:“國內的航線現在怎麼申請?我下周要去參加亞寵展,可以開你的飛機去嗎?”
蔣林野還是不說話。
他坐下來,抽了本書出來看,微微垂著眼,窗外自陽光湧入,睫毛在眼下打出小小的陰影,光芒勾勒出他透著煩躁的下唇線。
整個人身上湧動著濃烈的“莫挨老子”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