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裡燈火寂寂, 客廳窗戶大敞, 入夜之後溫度陡然降低, 冷風順勢侵襲。
蔣林野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周圍堆滿jellycat的毛絨玩偶, 整間房子一點人氣都沒有,他卻是在這個瞬間, 才真切地感受到冷意。
“棠……”
嘟嘟嘟……
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她掛了電話。
***
棠寧看著麵前冒熱氣的鍋,整個人氣成一隻憤怒的小鳥。
她放下手機,以為自己不搭理蔣林野就會爽一點,可胸間這口悶氣憋著上不來下不去, 一開口, 眼眶中就有熱意上湧:“星……”
眼淚不受控製, 斷線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掉下來。
盛星來被嚇了一跳,趕緊跑過來擼她:“怎麼了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我去放狗咬他。”
“蔣……蔣林野。”棠寧委屈好久了, 她從車禍醒過來起就想哭, 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慘, 彆人一覺醒來什麼都有, 可她一覺醒來除了錢就一無所有。
“他……他罵我。”越想越難過,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肩膀發抖, 兩隻手扣在小閨蜜的小臂上, 央求, “你去、去叫你的狗,把他的小兄弟咬、咬下來,做、做個標本……”
盛星來:“……”
媽的都哭成這樣了,怎麼腦子裡還在想著給老公絕育。
她把抽紙盒抱過來,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半擁著她,手掌在她背後輕輕擼啊擼:“我的崽崽真是太委屈了,不哭不哭啊,我在這兒呢我在這兒呢……他今晚還過來嗎?我去給小區保安打電話,讓他們準備一下電棍。”
“我不、不知道。”棠寧說一句話就抽一下,大顆淚珠掛在腮邊,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兮兮,執著地扯著她的衣袖,“不要準備電棍了,準備電網吧,電、電死拉倒。”
盛星來:“……”
盛星來心裡有點好笑,抱著她揉啊揉,揉著揉著,又開始心疼:“彆哭了,是我太久沒抱你了嗎?你怎麼都哭瘦了?”
她問:“這次又是什麼事,還是那隻貓?”
“不是。”棠寧一本正經地搖頭,小胸膛不受控製地抽了一下,“我想、想起我們結婚時的事了。”
與之伴隨的,還有一些十八禁的床戲。
記憶裡她好像並不太配合,有時候是真的太累了,可他強行把她按在各種地方,解鎖各種姿勢。
她真的很無法理解,“星星你說,蔣林野以前明明脾氣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現在會變得這麼惡劣?”
盛星來驚訝:“你全都想起來了?”
“沒有,我隻想起了一件……”棠寧發泄完,臉頰上淚痕猶新,腦子卻漸漸冷靜下來,“你等我一下,我再在你的壁燈上撞一撞,說不定能想起更多事。”
盛星來哭笑不得,趕緊攔住她:“彆犯蠢!”
微頓,又感到一言難儘:“蔣林野現在什麼樣,我不好評價……但是,他以前脾氣也不好吧?”
“怎麼會!”棠寧小動物似的睜圓眼,“他高中時很溫柔啊!”
盛星來心情微妙:“……應該隻有你這麼覺得。”
坦白說,中學時代,盛星來對蔣林野的印象並不算好。
這男生身上傲氣太重,在棠寧麵前願意掩飾,表現得光風霽月;可是在其他人麵前又把不耐表現得很明顯,連裝都懶得裝,她不喜歡這種人。
但是,真正將她對蔣林野的壞印象拉倒穀底的,是後來那場籃球賽。
兩班對壘,蔣林野和班長本來站在同一支隊伍,磕磕碰碰也是常事,可他不知有意無意,招招都往班長身上招呼。
第三次被撞倒,班長平靜地摘下眼鏡:“你就是想跟我打架,對吧。”
他話音剛落,蔣林野拳風就招呼過來。
於是兩個人趁著中場休息,真的打了一架。
班上同學都被嚇呆了,等反應過來了跑過去勸,兩人已經迅速分出勝負。
那天放學,盛星來返回教室,同學們都走空了,隻有棠寧和蔣林野還在。
少年立在課桌前,身形挺拔,寬大的藍白校服沒有拉拉鏈,卻不顯散漫,周身有股清雋乾淨的氣息。
棠寧坐在桌後埋頭做作業不看他,一副在賭氣的樣子。
“我被打了。”贏的人是蔣林野,隻有眼角破了一點皮,可是他說,“我有一點疼。”
——那個時候起,盛星來就覺得,這個家夥太惡劣了。
絕對不是什麼坦蕩磊落的人。
可棠寧不知道是戴了什麼二十級濾鏡,喜歡他喜歡得沒有理由。她也不是沒有提醒過,但再親密的朋友關係,這種話也沒辦法說太多。後來棠寧結了婚,兩個人聯係漸漸少了,她更加沒有立場指點彆人的婚姻。
是以眼下,她真的想搖醒小閨蜜:“他一直是一個那樣的人,你清醒一點,棠寧。”
棠寧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裝著沒有散儘的水汽。
“……算了。”盛星來歎口氣,見鍋裡的肉都涼了,站起身收盤子,“我去給你切盤水果,你喝酸奶嗎?”
棠寧一懵:“你乾什麼?”
“不是不吃了?我把這些食材收起來。”還剩很多肥牛卷和牛羊肉,可以下次吃火鍋時再拿出來。
“彆,彆。”棠寧立刻將眼淚擦乾,“我還沒吃飽呢,你把火重新打開,我再煮點魚豆腐。”
“……”盛星來哭笑不得,“不難過了?”
“怎麼可能,我這種多愁善感的人,就算一條狗這麼對我,都會難過三天的。”棠寧吸吸鼻子,眼角還在泛紅,“但是你提醒了我,我剛剛突然想到,我有很多錢,就算離婚,也能再找十個長得像蔣林野的清潔工給我掃廁所。所以為什麼要哭呢?來,你也再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