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林野莫名鬆口氣:“徐家的小女兒,混娛樂圈的,跟你的行業不搭邊。”
微頓,他又提醒:“所以你離她遠點。”
“怎麼?”
蔣林野一臉嚴肅,指指腦子:“她這裡不好,有妄想症,會傳染。”
“……”
這麼提醒完,他還是不放心:“她剛才跟你說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問我們離婚的事。”這名字是真的耳熟,棠寧掏出手機,在網上查徐旻楓,“不過說到這個,你真的非得拖夠一個月,才願意簽離婚協議?”
蔣林野心裡堵得慌,為什麼非得離婚呢。
他沉聲:“你知道很多公司死於創始人離婚嗎?”
“略有耳聞。”棠寧查到了,藝術世家,新晉小花。這麼說起來,徐旻楓是個女明星,“比如呢,有哪些?”
“土豆網衝擊納斯達克,CEO為離婚輸掉IPO;趕集網籌劃上市,也因老板離婚影響IPO,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現在已經消失了的你根本沒聽過的企業……”蔣林野問,“你認為這都是誰的錯?”
“當然是婚姻法的錯。”
“告訴我們什麼道理?”
“想創業就彆結婚。”
“……”
棠寧低著頭翻手機資料,覺得徐旻楓畢業的這個大學,有點眼熟。
她沒有像大多數明星一樣在國內讀藝術院校,恰恰相反,這人本科是在國外讀的。
如果沒記錯……蔣林野的畢業院校,好像也是這一所?
棠寧想問問,可是一抬頭,就看到蔣總冰凍的側臉。
棠寧:“……”
她又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晚宴流程進行得很快,到了義賣環節,棠寧聽見名單,忍啊忍,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你又騙我。”
蔣林野:“?”
“為什麼夏方覺和夏知川可以以兄弟名義進行捐贈?”她不爽,“我早說過,你隨便帶個女伴來也是一樣的,怎麼可能有慈善晚宴真的強製要求必須得是夫妻?”
哦,這個啊。
蔣林野雲淡風輕:“萬一他們真的是夫妻呢。”
棠寧:“……”
棠寧:???
***
晚宴結束時,已經是深夜。
無雲的夜,月色清淡,城市燈火璀璨, 猶如打翻的星河。
蔣林野攬著棠寧進行了最後一個環節的嘉賓合照,驅車離開時酒店裡還很熱鬨,很多人攛掇著要續彆的小局。
棠寧有點困,坐上車突然想到什麼,提醒司機:“送我到明郡公館。”
蔣林野聽到了,擰眉:“你什麼時候才肯跟我回家?”
棠寧沒回答:“我兒子還在公寓。”
於是蔣林野也不說話了。
離開人群和燈光,被黑暗包圍時,才會覺得整個人被潮水般的疲憊淹沒。
車上開了暖氣,他有些冷,可呼出來的氣息又滾燙。
棠寧沒有察覺到。
她還在查徐旻楓,她很在意這個人,儘管說不清楚這種情緒究竟從何而來。
思考很久,還是覺得直接問比較好:“蔣林野。”
“嗯。”
“你還醒著吧?”
他聲音很低:“嗯。”
“我可以問問你徐旻楓的事嗎?”棠寧好奇,“你們是大學同學?回國之後還有聯係?她說她曾經來我們家做過客,我以前和她關係很好嗎?”
蔣林野太陽穴突突跳,呼吸不太穩。
他很不想提這個名字,連聽都不想聽見。
他和棠寧婚後最激烈的爭吵爆發於婚後第一個紀念日,問題的根源在他身上,可導.火.索就是徐旻楓。
是她把棠寧約出去,對她說,“我查到以前發生過什麼啦,唉,一定是因為這個,蔣大哥才不喜歡你吧。不過也很正常啦,如果放在我身上,對方讓我家破人亡,我一定也會想要報複回去的。”
蔣林野實在恨極了那副故作天真的姿態。
那天晚上,棠寧把香檳砸在他背上時,他腦子裡一塌糊塗,“棠寧,為什麼你寧願去相信一個外人,都不願意相信我?”
“可是。”那時的棠寧抬起頭,反問,“除了逼我結婚,逼我上床,逼我讓出股權。你還做了什麼可以讓我信任的事嗎?”
窗外街景疾速移動, 城市燈火宛如退潮。
街上車來車往,路邊燈影交錯,霓虹閃動,在餘光之末拉出電影般漫長而曖昧的光帶。
棠寧見他陷入沉思,久久不再開口,以為他睡著了,乾脆也閉上嘴。
然而良久,黑暗裡,他啞著嗓子,慢慢開口道:“我沒有做過對你不好的事。”
“……啊?”
棠寧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蹦出句這個,可是再問,他不再開口。
須臾抵達明郡公館。
棠寧解開安全帶:“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路燈昏黃,蔣林野坐在車內,一半臉龐浸沒在陰影裡,表情也看不太真切。他身形停頓一下,不知怎麼,解安全帶的動作有些艱難。
他低聲:“我送你上去。”
棠寧本想拒絕,想了想反正也拗不過他,幾步路的距離,乾脆讓他跟過來。
蔣林野推開車門,冷風拂麵而來,他竟然站在那兒緩了一下,才大步走過來。
棠寧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你還好嗎?你背著我偷偷喝酒了?”
蔣林野抿唇搖頭:“沒事,走。”
他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伸手過來牽她。然而小狐狸很靈敏,飛快地進行了閃避。
蔣林野垂下眼,看看自己空蕩蕩的手掌,像是有些茫然,但很快又反應過來。
他跟她一起進電梯。
眼見就要送到門口了,棠寧一邊掏鑰匙,一邊歎息:“都到這兒了,進來喝杯水吧。但是你等會兒要小心一點喔,我兒子看到你,可能會撓……”
她話沒說完。
餘光之外,蔣林野的身體突然晃了晃。
棠寧眼神一緊,這回學聰明了,趁他倒下來之前,她飛快地轉圈一個閃避,朝著旁邊貼牆躲開他。
蔣林野身形趔趄,重心一歪,黑暗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很久沒有再起來。
棠寧:“……”
樓梯間聲控燈沒有亮,月光跳躍過窗台,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那個黑影一動不動。
她突然心虛:“你不是吧,玩兒真的?”
他還是沒有動。
棠寧心裡一驚,突然慌了,趕緊小跑過去:“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你沒事吧?”
她把倒地不起的蔣林野翻過來,伸手掐他人中:“是……是掐這兒嗎?喂,醒醒!”
蔣林野呼吸很重,眼睛仍然沒有完全睜開,有些困難地抬起一隻手,扣住她的手腕。
棠寧終於反應過來,摸摸他的腦袋:“嘶……小蔣,你腦袋好燙,你發燒了?”
蔣林野沒有說話,薄唇抿成一條線。
她把他扶著坐起來:“陳良駿怎麼這樣,你燒多久了,他都沒發現嗎?”
黑暗中沉默很久。
“陳良駿又不是我老婆。”男人聲音慍怒,一字一頓,“他為什麼要管這種屁事。”
棠寧歎息:“那你要慶幸遇到了我這個好心人。”
她努力將他扶起來:“你太沉了,我拖你下樓行嗎?下去就有人接你了,我讓你助理送你去醫院。”
“不要去醫院。”可是蔣林野竟然開始耍賴,“……不喜歡醫院。”
“那,我給你打120。”棠寧對病人一向有耐心,“讓醫生上來接你?”
蔣林野:“……”
有什麼差彆嗎?!
他氣急敗壞:“不要。”
“你有家庭醫生的吧?”棠寧提議,“或者我叫醫生上門?”
蔣林野半坐在地上,腦子不太清醒,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燙的。他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幾乎快要失去說話的力氣。
見他還是不高興,棠寧也沒招了:“那你想乾什麼?”
夜色深重,空氣裡泛著寒冽的冷。
這一層隻住了兩戶人家,深夜裡靜悄悄的,多尋常的一個晚上,漫長濃黑的顏色,沒有光,也沒有人。
空氣靜得像是陷入洪荒。
棠寧等了很久很久。
蔣林野腦子大概真的燒糊塗了,嗓子有些啞,聲音很低,小得像是在夢囈。
又好像祈求。
“想要棠寧不要再跟我吵架了……”
聲控燈就在這一瞬間無聲無息地滅了下去,他艱難地開口,像被剝皮的幼獸。
她幾乎覺得他在哭。
“想要棠寧回家。”
“想要……”
“想要她像十七歲一樣,疼愛我。” .:647547956(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