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寧看著最後那行字, 張張嘴, 欲言又止。
沉默三秒,再看看,還是不知道說什麼。
她不明白蔣林野現在怎麼能變得這麼騷,到底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還是怎樣啊。
帶著手機走出醫院,棠寧深吸一口氣。
冬天天黑得很早,才剛剛到下班的時間,天色已經暗下來一半。迎麵吹來的風帶著寒氣, 不遠處的街道開始堵車, 信號燈在陰霾的天空下機械地閃爍,像陳舊的老電影。
這種天氣總是莫名帶著點兒將要下雨的嫌疑,簡薇將車開到醫院門口。
棠寧拉開門坐上去,瞬間被暖氣包裹。解開圍巾,她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有陳良駿的聯係方式嗎?”
“有啊。”簡薇毫無防備之心地點點頭, “您要找他嗎?”
“嗯, 有點事。”
“請稍等。”趁著前麵車輛繳停車費的空檔,簡薇將手機號碼和工作微信一起推送給棠寧。
棠寧裝得很正經,一副要談工作的樣子, 嚴肅地點頭:“謝謝你。”
發送驗證信息, 那頭飛快地通過了好友。
陳良駿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棠總好。】
棠寧一句廢話都不多說:【你現在在蔣林野床上?】
陳良駿:“……”
陳良駿:???
對方好像被她問蒙了,棠寧波瀾不驚,簡明扼要地闡述事實:【我剛剛給蔣林野發消息, 對方回複說蔣總病了, 消息是助理拿著他的手機在代發, 我來找你本人確認一下。】
陳·現在人在公司加班·根本不知道發生過這件事·良駿:【……】
陳良駿有苦說不出:【棠總您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棠寧:【所以事實是哪樣?】
陳良駿陷入死亡沉默。
他又不能把鍋推給老板,說是蔣總自己寂寞得發慌,搞騷操作還硬拖助理下水。
他想來想去,人生第一次,體會到簡薇過去的生活。
所以神仙打架,到底跟他們這些助理有什麼關係啊?!
半晌。
陳良駿:【我……】
陳良駿詞窮:【我……】
陳良駿決定用力背起這口沉重的大鍋,以一己之力,為冷酷無情的老板創造一些後半生的幸福:【是的,蔣總病了,病得很厲害……】
微頓,他又小心地補充:【您能來看看他嗎?】
棠寧:“……”
棠寧其實也沒打算為難陳良駿。
她隻是覺得蔣林野和他的助理都太好玩了,實在是很想看看對方能給個什麼樣的回複。
結果他竟然把這口鍋自己扛下來了。
真是勇氣可嘉。
回到公司,簡薇陪棠寧上樓。
走到總裁辦門口,沉思一路的棠總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轉過來,鄭重地拍拍她的肩膀:“薇薇。”
每次聽她這樣叫人,都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簡薇被嚇得虎軀一震:“嗯?”
然而下一秒,棠寧正色道:“我覺得陳良駿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應該給他漲年終獎。”
簡薇:“……”
簡薇:???
***
新年前後,TJ還有新產品要上線。
棠寧最近忙著關注線下形象店的選址,現在才抽出空來看這款新產品。這些年寵物周邊發展很快,每個產品都飛快地細化,TJ這次新推出的產品針對寵物牙齒健康管理,是一個分領域護齒品牌。
“連狗的磨牙棒都做得這麼精細了……”棠寧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看著方案自言自語,目光落到最後的時間節點,發現這個產品最初的策劃草案,竟然也在她失憶之前。
她短暫地怔了一下。
無論是之前的智能項圈三代,還是後來跟“長青”養老院合作建立的寵物陪伴係統,棠寧到現在才覺得,失憶前的自己好像將工作安排的時間線拉得非常長,總是提前很久做準備,甚至將每件事都策劃得差不多,以便之後如果有彆人來接手,也有半年以上的喘氣時間,能保持公司的獨立運轉。
好像高瞻遠矚、很有計劃性。
但也好像……
隨時準備跑路。
幾乎是產生這個念頭的下一秒,棠寧脆弱的腦殼傳來一陣劇痛。
她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伸手扶住出車禍時留在額角的疤:“太邪門了……”
有沒有這個必要,連想都不讓想?
可這麼一來她更好奇,過去五年發生的事已經被她連猜帶蒙地擼出來七七八八,但她始終不知道,那段時間裡,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記得十七歲時蔣林野裝無辜的樣子,記得十八歲時蔣林野跟她絕交的樣子,甚至能模糊地記起婚後這些年來他的種種禽獸行為,以及在床上時片刻不停的騷話和嘴炮——
可她把自己忘記了。
那是關於他的回憶,不是關於“他和她”的。
沉默半晌,棠寧放下方案,沉默地盯住辦公桌。
黑色的桌麵,看起來很光滑,很沉重,很硬,不知道是什麼材質……
不知道撞一撞,能不能恢複記憶。
——因而半小時後,盛星來踩著小帆布鞋意氣風發地站在總裁辦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
她那位自結婚後腦子就一直不太好的、最近離婚也沒見智商回升的小閨蜜,正死魚一般額頭朝下,一下一下地往辦公桌上撞。
過猶不及,她企圖靠這個恢複記憶,又怕撞得太過頭把自己砸傻了,動作不輕不重,很有節奏感,在寂靜的屋內發出有規律的“砰砰”聲。
盛星來沉默片刻,走過去戳戳她:“發生什麼了我的傻孩子?你怎麼又在進行這種令人迷惑的行為藝術?”
棠寧抬起頭,剛剛就聽到進門聲了,知道是她。
但她的重點有點歪:“我什麼時候還進行過彆的令人迷惑的行為藝術?”
盛星來一本正經,握拳擊手心:“跟蔣林野結婚啊,這還不夠迷惑嗎?”
棠寧:“……”
小閨蜜從派出所回來,身上帶點兒夜色的寒氣,將宵夜放在她辦公桌的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