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寧歎口氣,將手包放在地上,低著頭翻鑰匙:“你喝了多少?”
蔣林野抱著花盆,皺皺眉,有些艱難地道:“也沒有多少……”
她打斷他:“你每次都這麼說。”
高大的蔣總立馬閉嘴,突然就不吭聲了。
在棠寧的記憶裡,他以前也有很多飯局。
飯桌上推杯換盞,有些酒杯能推掉,有些推不掉。她創立TJ之後,才更深刻地體會到這一點。
但蔣林野不常喝醉,他酒量很好,一般人根本喝不倒他。今晚不知道是遇上了哪路神仙,能把他灌成這樣。
打開門,棠寧按亮玄關的燈,暖光充盈,一室亮堂。
嚶嚶怪聽到聲音,從窩裡輕手輕腳地小跑過來,圍著蔣林野喵喵叫。
棠寧摸摸小貓咪:“不要欺負他喔。”
嚶嚶怪仰起頭:“嚶!”
也不知道是聽懂還是沒聽懂。
蔣林野現在不太清醒,可棠寧也隻有一隻手能動。
她試著拽了拽他,發現還是拉不起來,有些無奈地道:“你能不能自己起來走?我拽不動你。”
話一出口就發覺有些耳熟,那次他發燒癱倒在這裡,好像也是類似的情景。當時他虛弱地搖頭,被她一路拖進了屋。
然而這一次,蔣林野身形停頓一下,放下花盆,啞聲道:“沒事,我能走。”
他一邊說著,一邊單手撐地,有些艱難地站起來。
酒精麻醉神經,連帶著視線內的世界也忽明忽暗。棠寧小心地盯著他,下一秒,他身形微晃,她趕緊伸出一條手臂。
穩穩地接住他。
“對不起。”蔣林野倒進她懷裡,腦子反而清醒過來三分,有些抱歉地道,“我好像確實喝得不少。”
他神識尚在,隻卸了一小部分力量在棠寧身上,她也不至於搬不動。
“那下次少喝一點。”她沒多說什麼,關上門,轉身帶他進屋,將這一大隻男人放在沙發上。
屋內暖氣盈盈,蔣林野的意識和周身體溫一起回升。
他看到棠寧脫掉外套換了衣服,轉身打開廚房的燈,猜測她是要去煮醒酒湯。不知怎麼,突然覺得委屈,小聲說:“我以為你走了。”
他嗓子好像被打磨過,嗓音格外低啞。
棠寧煮上鍋,出來給他倒熱水,哭笑不得:“我能去哪?”
蔣林野看著她,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棠寧搓搓狐狸爪爪,提醒他:“在臨市的時候,你就這麼說。”
“對啊。”蔣林野失笑,好像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蠢,可還是說道,“我記得你以前都把鑰匙放在花盆裡,所以我這次也在花盆裡找,可是找了很久,怎麼找也找不到……一直找不到,又怕弄壞那朵花。”
棠寧好笑:“備用鑰匙已經不在花盆裡了,我怕被人發現,就放到了彆的地方。”
蔣林野握著熱水杯,有些失神地盯著霧氣發了會兒呆,遲緩道:“喔,這樣。”
“不過。”微微一頓,她又輕聲說,“我給你配了新的家門鑰匙,你不用再找備用了。”
已經過了淩晨,四下空寂,房間裡安安靜靜,窩在旁邊的嚶嚶怪也昏昏欲睡,隻有廚房裡的鍋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蔣林野晃了一下神,小狐狸已經抱起大尾巴,飛快地躥進了廚房。
他有些恍惚,想起兩個小時前飯局結束,他本來想給棠寧發碎碎念,卻不小心手抖切錯賬號,全發在了逼逼群裡:
【為什麼我的合作對象永遠比我還要能喝】
【遙想當年,山城不倒我不倒,雪花不飄我不飄】
【我不想回家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連條狗都沒有】
【去你家好嗎】
【你拒絕也來不及,我已經在你家門口了】
【你小區的門衛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難纏,幸好我有卡】
【備用鑰匙在花盆裡對嗎】
【不是一直放在花盆裡嗎,怎麼沒了】
【啊……鑰匙呢】
他一個人坐在門口,抱著花盆,想到無數種可能性。
明明隻是喝醉,卻好像生了一場重病,也像是回到更早之前,某個被關在門外的冬天。
明明已經過去十多年,也已經不是當初無所適從的少年了。
可他指尖發涼,仍然感到無處可去。
心裡的小人委屈得說不出話,一開始隻是不管不顧地,想要撒嬌、無理取鬨。
到了後來,變得想要捶地爆哭:
【寧寧不要我了】
【一定是不要我了才把鑰匙藏起來】
【你不想讓我來你家對不對】
大半夜的,群裡本來就有很多人在潛水。
看他連發了一大串消息,紛紛冒泡:
【小夥子喝多少啊怎麼醉成這樣】
【太可憐了,跟女朋友分手了吧】
【沒事的,想哭就哭吧,你看看隔壁蔣總,他那麼有錢都沒有老婆】
【蔣總那是活該沒有老婆,關我們這兒的新人什麼事】
【不是,問題是,我們這位新人好像也一直不太聰明、不怎麼會談戀愛的樣子……】
……
群裡的消息五花八門,蔣林野握著手機,瞬間清醒了。這才猛地反應過來,他這一堆消息都發錯了地方。
正想全部撤回,一大片哈哈哈哈的回複裡,突然有個人,一本正經地回他:
【你坐在那兒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了】
他腦子混混沌沌,當時沒有意識到。
現在坐在屋內,體溫回升,才後知後覺想起來……
那應該是棠寧的號。
所以……
蔣林野呼吸一滯。
他,這是,掉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