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情義有價(2 / 2)

在科舉文裡做考官 辛宸 16014 字 6個月前

“武舉會試是吧,我也能考個武狀元探花什麼的,到時候打馬遊街,肯定比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更威風!到時候……哈哈哈……”

他已經開始暢想滿城的小娘子追著看他的英姿,朝他擲來漫天鮮花和鮮果……他到底該接哪家娘子的荷包呢?

送走了霍家狗子,方靖遠終於鬆了口氣,又跟辛棄疾求了闕詞《水龍吟》,看到他提筆寫下的“舉頭西北浮雲,倚天萬裡須長劍”(注1),就當即喝了聲彩,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準備等到章玉郎的《說嶽》初稿出來,正好用作卷首語。

他改變了辛棄疾被南宋官員排斥打壓的曆史,讓他走上了與那個平行時空裡截然不同的路,可以為國為民一展抱負,而他的才華在那裡,無論什麼心境,寫出來的詩詞一樣足以流傳千古。

辛棄疾雖不知他為何看著自己寫的東西一副百感交集的模樣,但也能看出他的喜愛之情,不由詩興大發,連著寫了幾首詩,抬頭都寫著贈元澤,搞得方靖遠哭笑不得。

不知後世的考生們被逼著背誦默寫這些詩詞時,還要分析辛大佬當時的語境心境,想起那個跟他交好的“元澤”賢弟時,會不會如他當年一般,腹誹三千遍?

末了,辛棄疾還有些感慨自己不能參加的會試,當初在金國治下他已有舉人功名,還借著應試之名混入金都搜集了不少金兵的情報,連當初完顏亮圖謀南征的消息和行軍路線都是他暗中傳回南宋的,但他並未參加金國會試去做金人的官,如今回到南宋直接被趙昚賜進士出身,也不必參加大宋的會試,這在旁人看來無比榮耀的免試直升資格,卻讓他頗為遺憾。

“不能應考,就不能打馬禦街前,唱名東華門,實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不知為何,聽他這麼一說,方靖遠忽地想起早年有位出身名門的學霸,後來去當了電視節目主持人,嘴上常掛著的一句台詞就是,“沒參加高考,是我一生的痛!”

(╯‵□′)╯︵┻━┻你們學霸的世界,原來從古至今都是一個德行的!

對此,方靖遠隻能咬牙切齒地安慰他,“你的差事辦得快點,回來還能趕上武舉會試,我可是向官家保舉你為考官,如此你也算參加過會試之人。可你若是趕不回來,那就真沒辦法了……”

辛棄疾一聽就樂了,“那你放心,我一定趕得回來,到時候不光我自己回來,說不定嶽元帥的家人裡,還能帶回幾人參加武舉會試,將門之後,虎父無犬子,定是來日國之棟梁!”

“嗬嗬!”

看到他滿懷憧憬去收徒的模樣,方靖遠就不打擊他了。

對素來敬仰的嶽元帥家譜,他還依稀有點記性,因嶽飛嶽雲父子之死,嶽家後人幾乎都棄武從文,第三代第四代倒是出了幾個文學大家,至於幾百年後再有人自稱嶽家後人重新領兵掛帥,那都與此時的嶽家人無關了。

至於《嶽家小將》裡那些嶽雷掛帥,領著嶽家眾小將門大殺四方,直搗黃龍府的故事,不過是後人的YY傳奇,並非正史,可見在眾人心中,嶽家軍自此消亡,終究是讓人意難平,心不甘,而已。

“阿——阿嚏!”嶽璃連打了幾個噴嚏,揉揉鼻子,暗暗嘟囔了一句,“莫非是阿爹還在怪我偷了他的印信北上從軍?反正族譜上也沒我的名兒,還不讓人自謀出路了嗎?”

抬頭朝前方隱約可見的城池輪廓看了眼,不禁有些咋舌,“都說江南富庶繁華,果然名不虛傳,比南荒邊城真是大多了啊!”

隻可惜,他帶的銀錢這一路上早花得七七八八,又不願在客棧睡大通鋪聞人的腳臭,任他有天大本事,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也隻能在柴房尋個地落腳,幫著劈柴喂馬抵算房錢,還能管兩頓稀粥果腹,勉強能撐些日子。就等著尋個機會去報名從軍,以後就吃軍糧睡軍營,不用再擔心明日的吃住問題了。

“滾滾滾,我管你以後還有沒有錢,現在你連房錢都交不起,還有臉賒賬?當初你被趕出貢院,我就該把你趕出客棧去,平白壞了我們客棧的名聲,汙了這好端端的地方……還有臉說自己是才子,狗屁的才子!”

店家將一個秀才打扮的男子粗魯地推出客棧正門,那人腳下虛浮,被推倒在地上,惱羞成怒地叫道:“你這廝狗眼看人,日後本公子若是中舉,定要拆了你這客棧!”

“白日做夢!”店家抱肩而立,堵在門口,瞅著他冷笑不已,“李公子你莫非忘了,你的功名被革,不光你自己,你們李家三代都不得入試,還想中舉?我呸!”

“你——”李嘉悲憤不已,無視周圍看客的指指點點和議論,朝著客棧怒罵道:“朝廷不公,奸佞當道,我是被人陷害至此,終有一日,定有人能為我翻案洗冤,屆時我重回考場,金榜高中之日,今日之仇,必當十倍奉還!”

嶽璃聞言不禁心有戚戚焉,他到臨安才知道如今不光是江北的金國換了皇帝,就連大宋朝也跟著換了個皇帝,去年金兵南下的事已經過去,他在路上走了大半年,來得太晚,沒趕上征兵,隻能再等機會。

原本想著,換了個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說不定能有機會替祖上翻案,可現在看來,天下烏鴉一般黑,滿朝文武沒幾個好東西。

出於同病相憐之心,嶽璃看到有幾個目光遊離的混子盯上那位李公子時,就悄悄跟了上去,省得就他那副弱雞模樣,真被人再打劫一番,不知還能不能留得命在。

不料才走出兩條街去,就有輛馬車在李公子身邊停下,嶽璃見那馬車裝飾華麗,用得竟兩匹上好的西涼馬,心疼寶馬之餘,也有些擔心那病弱書生被奸人所害,剛靠近幾步,就聽得車裡有人奸笑著說道:“隻要你說服蘭娘跟了我家公子,你的舊賬一筆勾銷不說,我家公子還送你紋銀千兩,足夠你還鄉做個富家翁,不愁吃喝……”

那李公子囁喏地低聲答道:“可蘭娘的身價銀就有八千兩,你們隻給我一千兩……太少了點……”

“嗬嗬,你還真是不知足,蘭娘的身價銀是你出的嗎?是她自個兒掏儘私房讓你替她贖身,隻是她哪裡想到,你如今身無分文還欠一屁股債,連她的身價銀都輸了進去,若非我家公子心善替她贖身,指望你?還不是人財兩空?”

“你若嫌少,就還我八千兩來,我自去花樓贖人,到時候,看蘭娘還認不認你!”

“彆……我跟你去就是,蘭娘……我也是為她好……”李公子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苦澀,顯然也有些不舍之情,“我若這樣帶她歸家,定會被父母怨責,連累於她。倒不如讓她跟了你家公子,還能如昔日一般錦衣玉食,不用跟我受苦……”

“明白就好,我家公子包下了西湖畫舫,以你之名約了蘭娘,到時候去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懂吧?”

“懂……”

聽到此處,嶽璃隻覺得滿口發鹹,竟是硬生生咬牙切齒地咬出血來,一雙拳頭都跟著硬了,恨不得立刻就上去錘爆車上那兩人的狗頭。

可若是就這樣上去,那位蘭娘尚不知被騙,他還得忍一忍,等見了人,再拆穿這兩人的真麵目!

儘管已是深秋葉落時分,西湖依然美景如畫,尤其是此時秋高氣爽,雲淡風輕,正是遊湖的好天氣。

數隻畫舫停靠在湖畔碼頭,迎接著從城中前來遊玩的男男女女,不管是乘轎的還是坐著馬車的,人人都穿著華麗靡豔,言笑晏晏間,風情無限,看得嶽璃束手束腳,不敢靠上前去,隻能遙遙看著那位李公子跟著一個乾瘦的男子下了馬車,走上岸邊停靠著的最華麗的一艘畫舫。

他左右一看,正好有幾個腳夫在往船上搬運箱子,急忙湊上前去,混在其中,跟著扛了個最大的箱子朝船上走去。那幾個腳夫本要問他來曆,卻見他扛起的是先前他們兩人都未抬動的箱子,一個個嘴唇掀動了幾下,都沒敢吱聲,任由他一起上船。

李嘉一上畫舫,就見杜蘭娘一身素淡的衣飾,連昔日最喜歡的釵環佩飾一個都不見,三千青絲隻用塊帕子包著,輕輕綰了個婦人的發髻,洗儘鉛華之後,哪裡還似春風樓傾倒眾生的頭牌花娘,倒讓他心頭的歉疚略略少了點,緊趕了兩步迎上前去。

“蘭娘!”

“公子!”

杜蘭娘激動地抬頭望向他,雙目盈盈含淚,櫻唇顫顫哽咽,站在船頭如嬌花照水,與那湖光山色相映生輝,真是美人美景,如詩如畫。

李嘉握住她的纖纖玉手,尚未及傾訴滿腔愛意和這幾日來所受的苦楚,就聽身後之人輕咳了幾聲,頓時渾身一僵,鬆開了蘭娘的手,小心問道:“今日遊湖,彆家娘子爭奇鬥豔,蘭娘卻為何打扮得如此素淨?”

杜蘭娘眼波流轉,乜了他一眼,莞爾一笑道,“奴家畢生積蓄,都予公子替奴家贖身,如今既然脫籍從良,哪裡還能帶那些樓子裡的衣飾出來。怎地,莫非公子不喜奴家這般打扮?”

“當然不會,在我眼中,蘭娘便如這西湖美景,濃妝淡抹總相宜。”

李嘉的甜言蜜語,開口即來,哄得蘭娘破涕為笑,嬌嗔不已。眼見畫舫離岸朝湖心緩緩駛去,水麵波紋蕩漾,倒映的天光雲影破碎,遊魚驚散,有佳人相伴,當真逍遙暢意,讓他快活之餘,一時間又有些舍不得放手。

“蘭娘,先前你說已將積蓄都給了我,那你日後如何打算?”

杜蘭娘美目睜大,一臉無辜地望向他,“既是公子幫奴家贖身,以後奴家自然要跟著公子啊!公子不是說,有奴家紅袖添香為伴,日後定能金榜高中,為奴家爭個誥命回來,也讓奴家當一回紅拂女……”

“咳咳!”李嘉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頭一回發現說大話真能閃著舌頭了,滿口的血腥味又鹹又苦,幾乎不敢對上蘭娘那雙清澈的眸子,生怕被那雙明眸看到自己心底的陰暗。

“蘭娘,不是我不想帶你回去……隻是當初為了見你,我在樓子裡花光了盤纏,還耽誤了考試,若是被家中父母知曉,怕是要遷怒於你……”

“都是奴家不好,累及公子,”蘭娘眼神一黯,泫然若泣,盈盈一拜,“隻要公子願意,奴家願為奴為婢,洗衣做飯,終身侍奉公子和家人……”

“那如何使得!”李嘉急忙扶住她,心疼地望著她,握住她柔若無骨的雙手,唏噓歎道:“蘭娘天生麗質,這雙手本就是彈琴作畫之用,豈能洗衣做飯,做哪些粗使雜役之活?你……你這是要我心疼死嗎?”

蘭娘的身子僵了一下,有些撐不住的模樣,艱難地問道:“那……公子打算如何安置奴家?”

“這……”李嘉略有遲疑,就聽到船艙內有人輕咳提醒,咬了咬牙,心一橫,硬著頭皮說道:“其實有位公子,久仰蘭娘之名,願以萬金相許,聘蘭娘為妾……蘭娘若是跟了他,便可依舊錦衣玉食,無需操勞。我也可帶著銀子回鄉見父母……隻是如此一來,你我不得不就此一彆,情斷於此……我……當真舍不得蘭娘……可為了你好,縱有千般不舍,亦是無奈……”

蘭娘愕然地掙脫他雙手,後退了一步,冷笑道:“公子好算計,如此一來,公子當初花在奴家身上的銀錢都可拿回來,奴家歸與他人,便不會拖累公子,隻是公子多情,為奴家著想至此,似乎忘了一事。”

“何事?”李嘉一怔,見她雙手垂下,似乎護在腰間,心頭一動,“莫非你已有身孕?如何證明那孩子是我的?”

“呸!”蘭娘沒想到他居然無恥至此,氣得渾身發顫,“自你入樓以來,我何曾接過外客,幸好我並無身孕,要是當真有了你這賤人的血脈,還不如讓他早早轉世投胎,免得見了你都惡心!”

李嘉沒想到蘭娘忽地翻臉無情,出言不遜,大吃一驚,“蘭娘你……竟出言如此粗鄙……不怕被旁人看到?”

“怕什麼?”蘭娘冷哼一聲,道:“怕被你的債主看到了退貨?李行古,你似乎忘了,那贖身銀子是我的,我自贖自身,你既然並未娶我,我也不是你李家人,你又憑什麼賣我?”

“啊?”李嘉目瞪口呆地望著變臉的蘭娘,張口結舌,“可是……是我去贖的你……那身契……”

“你贖的我?身契呢?”蘭娘斜挑著眼,一改先前淒婉哀愁的模樣,眉眼生煞,反倒多了幾分鮮活的顏色,氣勢洶洶地瞪著他,“你拿了我的錢去贖我,還有膽子把我轉賣他人,枉你讀了十年書,連契約之法都不懂,那些書怕是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吧!”

“你可彆汙了狗名,狗尚知忠心報恩,識得主子,哪似這等無心無情之人,豬狗不如才是。”

方靖遠從畫舫中走出來,輕搖折扇,風流恣意,笑吟吟地說道:“李公子,你手中既無身契,又擅自拐賣良家婦女,可知罪否?”

李嘉看看蘭娘,再看看跟在方靖遠身邊的小廝,正是先前哄他轉賣蘭娘之人,腦中一片混亂,不由轉身望向蘭娘,哀切地說道:“蘭娘,是他騙我,他們哄我說賣你……我是被人所騙……你相信我,這世上隻有我對你是真心真意……”

蘭娘定定地望著他,起初麵無表情,等他說到最後,忽地嗤笑一聲,“真心真意?你是真心真意想要我的錢,還是想要我的人?李行古,你真當我杜蘭娘少了你不成麼?”

李嘉被她一雙利目刺入心底,不由得惱羞成怒,“你這般殘花敗柳,一雙玉臂萬人枕,還以為有哪個男人真肯明媒正娶?本公子給你幾分顏色,你莫要自以為了不起,以色侍人,待日後你人老珠黃,還有誰人肯要你……”

“噗通——”

他的話未說完,杜蘭娘已忍無可忍,猛然抬起腳來,一腳踹過去,她平日裡以舞入畫,練就一身好舞姿,腿腳有力,並非尋常弱質女子,這一腳下去,那早已被酒色掏空的李嘉如何抵擋得住,徑直後退幾步,翻下畫舫,直直跌入湖中。

“唔——救命!救——救我——蘭娘——”

杜蘭娘站在船舷邊,低頭看著在湖水中掙紮的李嘉,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來。

“彆管他,淹不死的。”方靖遠走到她身邊,跟著朝下看去,“這種人,就該多灌點水進去,洗洗他的黑心黑腸……”

“你這趁人之危的鼠輩,我看你也該下去洗洗——”

一個略帶幾分沙啞的聲音忽地從身後傳來,方靖遠剛一回頭,一個拳頭就直衝著他當胸捶來,他隻覺一股巨力傳來,整個人跟著飛起,背朝著湖麵摔落下去,臨起飛之前,他連來人的麵容都沒看清,就死死地抱緊那隻手臂,幾乎用上全身力氣——

想要我下去?那就一起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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