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霹靂旋風(2 / 2)

在科舉文裡做考官 辛宸 16014 字 6個月前

看她的身材和體重,不像是這麼能吃的主兒啊?難不成在水裡因為有浮力他感覺到的體重誤差太大?

嶽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有得吃的時候就多吃點,前幾天忙著趕路,兩三天沒顧上吃東西……”

“啊?那你也彆一次撐著了,少食多餐,我這兒管你吃飽還是沒問題的。”方靖遠愈發覺得老嶽家的家教著實有點問題,連點基本的養生常識都不懂嗎?“暴飲暴食容易傷身,對胃不好。”

“哦……”嶽璃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眼神又飄去放在院中那棵桂花樹下的金錘上,先前在霍家的兵器庫一個不慎就拆家了,她都沒能耍過癮,在這裡……反正是空院子,也沒什麼人,不知道這個小白臉……不,探花郎會不會同意她練錘。

“想練就去練練吧,你們習武之人不是很講究拳不離手的嗎?”方靖遠這會兒倒是安下心來,雖然怪力妹子破壞力不小,但性子看著還不錯,不是那種莽撞冒失惹事的麻煩精,先讓她在這裡熟悉下環境,他還得去給她忙乎考生身份的事兒。

這事兒一般人還辦不了,無論是她嶽家人的身份,還是她女扮男裝的問題,一個不慎,都是欺君之罪。

既然要設法給她免罪,就隻能找最大的那位,隻要那位金口玉言認了,就不存在欺君的問題了。

“你是說,讓朕給一個女子赦書,準她參加今科武舉?”趙昚打量著方靖遠,從頭到腳,又繞著他轉了一圈,“方元澤,若不是朕不信鬼神,真會以為你被鬼上身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臣知道。”方靖遠紋絲不動,從容說道:“敢問官家,上皇南渡之後,是何人助其穩住朝臣,安頓天下的?”

看到趙昚張口之前,他又補充了一句,“官家定然明白,微臣說的不是朝臣。”

趙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朕自然知道,是隆佑太後,若非她詔韓世忠梁紅玉回兵勤王,我大宋宗室一脈,隻怕經靖康之難,難以繼續。這跟你讓準許一個女子參加武舉有什麼關係?從古至今,何曾有過女子參加科舉,傳言出去,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嗬嗬,梁紅玉上陣時?天下人可曾恥笑?穆桂英掛帥時,天下人可曾恥笑?”方靖遠說道:“科考會試也就罷了,這武舉考試規則之中,可有一條寫明,不準女子參試?”

“這……”趙昚想了想,有些惱怒,“朕如何記得住那些條例規則?!方元澤,你需要花言巧語狡辯,那女子到底與你有何關係,為何你偏偏要保舉她去參試?”

他越想越是起疑,“為何之前從未聽你提起過?她到底是什麼人?”

“嶽家人。”方靖遠歎口氣,說道:“她去年聽說金兵南下,就背著家人北上投軍,全靠一雙腿從嶺南走到這裡,想仿效花木蘭從軍,就不知官家能不能成全她的一片報國之心。”

“走來的?!”趙昚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真是嶽家的女子?”

“不然呢?能拎起嶽雲的八十斤擂鼓甕金錘跟玩兒似的,一錘子就砸毀了霍老將軍的藏兵庫。”方靖遠麵無表情地看著趙昚,“官家以為,天下間還有誰家能養出這樣的女兒家?而這樣的女兒家,你不讓她上陣殺敵,保家衛國,難道要把她關在後宅繡花?”

“那是暴殄天物啊皇上,您如今既然要不拘一格廣納良才,這千裡馬送上門來,你難道還要因為性彆就拒之門外?”

“當年楊宗保尚在,穆桂英便可掛帥,如今國無良將,官家依然拘泥於男女之彆,連參試資格都不給她,那天下之大,縱有臥龍鳳雛之輩,又豈會知道官家複國之誌,求才之心?”

方靖遠覺得自己這一個月的口水,都浪費在這兒了,說到最後,有些無奈地長歎道:“若是官家當真不願給她機會,她或許就會私自去靜海軍中投軍當個小兵,縱有萬夫不當之勇,領兵布陣之能,說不定一場混戰,就死於亂軍之中……”

“如此良才尚落得這般結果,那我大宋又有何人能為官家北伐金賊,收複河山?”

“還是……官家以為,當真女兒不如男?”

“這……”趙昚已被他說得無從辯駁,又被他畫的大餅吸引,若是當真用了嶽璃,不光能讓嶽家人重新歸心朝廷,還能讓天下人看到他趙昚勇於用人,敢於用人的氣魄,屆時天下良才勇將來投,何愁無人可用?

“可她若是考不過,怎辦?武舉可不是光憑一把蠻力便可奪魁,更何況,元澤你不是跟辛幼安商議要改革武舉考試規則,咦?莫非你要給她……”

“官家若不信微臣,大可罷免微臣!”方靖遠麵色一沉,大有一言不合就辭職走人的架勢,“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微臣怕是難當此重責!”

“哎哎哎朕沒說你啊!”趙昚頓時急了,伸手一把拉住他,生怕他真的摘下官帽撂下就跑,急忙說道:“朕也沒說不答應你啊——”

“那官家是答應了?”方靖遠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說道:“君子之言,尚駟馬難追,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總不會再跟微臣說笑吧?”

趙昚瞪著他,想從他麵上看出點“私情”,可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他有什麼特彆的情緒,最終隻能歎了口氣,說道:“答應你也不是不行,但她在正式應試之前,不能暴露身份。至於武舉名額,可以先去武學,除了各州鄉試來的武舉舉子之外,臨安武學可保薦五個舉子名額,不必再參加鄉試,直接進入會試。她若是連這個名額都拿不到,你也不必再為她費那些心思了吧?”

“可。”方靖遠想了想,嶽璃雖然力大無窮,嶽家錘和內家功夫練得不錯,但不代表她的筆試也能通過。

嶽家人被發配之時,家產抄沒,又是被流放到那等蠻荒瘴癘之地,嶽璃腳上的鞋都破得裂口,吃一頓管三頓的架勢,顯然早已經習慣這般饑一頓飽一頓的,可想而知會有多貧困艱難,家傳武藝還好說,這兵書兵法,讀書識字可不是一文不名的配軍能教得會的。

“正好,武學那邊,前兩日也給微臣發了貼子,請微臣去教授火器□□課程,不知官家可否恩準?”

“你去授課?武學?”趙昚差點被嗆到,狐疑地看著他,“上次兵部的人不是還說你弱不禁風……你不是還說不跟那幫武夫打交道?太學那邊的算法課還要請你去,還有工部……,你還能有空去武學?元澤,你老實跟朕說,嶽家女可是生得比你還美?”

“嗬嗬!”方靖遠白了他一眼,“她眼下就在微臣府中暫住,官家可要去親眼一見?”

“見!”能有出宮的機會,趙昚是絕不會錯過的,隻是一時興奮得忙著去更衣,卻錯過了方靖遠眼底一閃而逝的笑意。

他很確定,小嶽這般與眾不同的女子,一定會讓皇上大大地“驚喜”一回。

“啊——阿嚏!”嶽璃揉揉鼻子,有些納悶,她自小習武,加上又生在南疆那等瘴癘之地,身體早已錘煉得近乎百毒不侵,上次若不是方靖遠所用的“麻醉劑”聞所未聞,她也不至於那麼容易就中了招。可最近動輒打噴嚏的問題,讓她不禁有些心虛,莫非是阿爹發現她盜走了印信?

當年被流放發配到南疆之地,嶽家人被拆分發配至三處小城,都位於大宋最偏遠荒僻的下等縣和山民蠻族交界之地,她是在半路上出生,為避免一些女兒家的不便之處,她從小就是跟兄弟們一起當男孩兒養大。成年之後,便整日隨校尉在南疆各地剿匪,雖然因為出身配軍備受歧視,一直未曾升職,但也因此才有機會得知金兵南下和兵部征兵之事。

當年嶽家軍被解散,大多數將領死的死,走的走,靜海軍李寶算是碩果僅存的一個,隻因海戰水師除他之外,還真是沒有一個能扛得住的。

所以她才偷了阿爹的印信,讓同伴謊稱她被派去剿匪,自己則拿了兵部的征兵函,千裡迢迢地北上從軍。

可沒想到完顏亮一死,金狗內亂,她好容易趕到臨安竟然沒趕上兵部征兵。幸好遇到了小方探花,居然肯保薦她參加武舉考試,還以她救命之恩為由,從霍家幫她要回了伯父的兵器。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錘柄,這對金錘是以熟銅為首,精鐵為柄,錘頭是八棱鼓型,上麵有飛龍盤繞,擦去外麵的銅鏽之後,鎏光燦爛,耀人眼目,而錘柄和錘頭相接處的饕餮雲紋當中,嵌著銅絲鎦成的“嶽”字篆文。

哪怕是第一次看到,她也能認出這就是阿爹二十來年一直念念不忘的擂鼓甕金錘,原本隻是想上手摸一摸,感覺一下昔日先輩用它擊殺敵軍留下的殺氣,可沒想到竟然失手毀了霍家武庫,更沒想到霍老頭不但沒跟她要賠償,還答應把這對金錘送給她,頂多……就是要了小方探花的神臂弩。

她也不傻,很清楚霍老頭為何前後態度變化那麼大,也明白了為何阿爹不肯讓她從軍。隻是不知她像的是伯父還是祖父……那都是她從未見過,卻一直敬仰著的人。

心念及此,她抬手將一隻金錘扔上半空,跟著一個縱身淩空翻躍之間,後發先至,追上被扔出的金錘同時,另一錘也跟著揮出。

兩隻重達八十斤的金錘在她手中被舞得虎虎生風,隻見金光不見錘,她隻需借力運力,便可橫掃千軍。

旁邊的桂花樹被錘風震得飄落片片黃葉,還未曾落地,已被錘風席卷而去,她越練越是精神,雙錘飛舞如風,落葉被裹挾期間,圍繞在她周身,若是換成戰場的箭雨,也不過如此,根本無法突破她雙錘防守傷到她一分一毫。

“好錘法!”門口傳來一聲喝彩,嶽璃剛循聲望去,卻見那人抱拳說道:“在下慕崢,久不見有人使得金錘,貿然打擾,不知閣下可否願與在下過幾招?”

她亦不曾真正用這對金錘跟人過招,一聽有人主動請纓,自是求之不得,當即點點頭,便見那人從腰側取下一把腰刀,拔刀出鞘之時,刀刃發出“嗡”聲低鳴,雪亮的刀光一閃,讓她感到一陣淩冽的殺氣憑空而生,便知來人絕不簡單。

“刀名斬月,請——”

慕崢腳下不丁不八,持刀而立,便有著嶽峙淵停的氣勢,他是趙昚身邊禦前帶刀侍衛統領,在宮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麵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哪怕主動邀戰,亦不會先出手以大欺小。

嶽璃一看便明了他的意思,也不客氣,直接揮起錘子就上。

她這一對金錘專門克製刀劍這種短兵器,兩兵相交,尋常刀劍被這重兵器撞上,兩錘相交幾乎能錘斷大部分刀劍,而一般刀劍想要在這金錘上留點印子都很難,但慕崢既然敢站在那裡等她出手,想必定有所持,她若是為點意氣而生驕,大意之下,那敗的便是她了。

阿爹說過,陣上殺敵,不能小覷任何一個敵人,出手便如獅子搏兔,必儘全力。

“來得好!”慕崢是其中行家,自然曉得厲害,當即讚了一聲後,便手下一沉,刀光如雪,橫掃而出,竟如月光流水,從錘影中穿過,直削嶽璃手腕。

嶽璃卻不慌不忙,順勢一推一送,金錘驟然飛出直撞向慕崢胸口,而她則一個鷂子翻身,輕盈地躍上半空,避過這一刀不說,還接著又一錘朝剛躲過當胸一錘的慕崢當頭砸下。

“好一個泰山壓頂!”慕崢非得不懼,還笑了起來,“接著來——雙風貫耳、聲東擊西、流星逐月……”

他一邊接招一邊報出招數名稱,嶽璃不禁訝然,因為她的錘法是跟阿爹學的,其實並未學多少,隻因她力氣太大,尋常兵器到她手裡不是折就是斷,阿爹迫不得已才將著風雷錘法教給她,平時也隻是用石錘練習,有些招數她都叫不上名來,卻沒想到慕崢竟然能一一道出,竟像是比她還要熟悉這套錘法一般。

“這招有些不對……”

聽到慕崢如此一說,嶽璃忽然變招,雙錘脫手一轉,滴溜溜如流星般朝慕崢飛去。

慕崢大為意外,剛閃身避過,那金錘在竟然兜了個圈,忽地又飛轉回來,像是有人操控一般朝著他飛去,帶起的風聲呼嘯,竟似比先前力道還要大了幾分,慕崢手中寶刀再鋒利,也不敢跟這金錘硬碰硬,剛剛避開,腰間忽地被一物戳了下,頓時身形一滯,呆若木雞。

而嶽璃已然後退數尺之外,接住了剛才飛旋而出的雙錘,往腰間一盤一掛,便朝著慕崢抱拳一禮,雙手遞上一塊腰牌,“多謝前輩指教,承讓了!”

慕崢愕然地看看自己已被割斷的腰牌掛繩,不覺苦笑一聲,從她手中接過自己的腰牌,“果然後生可畏,慕某技不如人,豈敢妄稱前輩。說起來,慕某與令伯父技出同門,他是我師伯,你若是願意,喚我一聲師兄即可。”

“誰說她願意了?”兩人收了招式,方靖遠總算能進了自家大門,一張玉白的臉上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慕崢,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們打壞了我的樹,怎麼賠!”

才過了八月桂花香的時候,桂香猶在,亭亭如蓋,堪稱這小院裡最佳景致,可現在……枝殘葉落不說,足有一人環抱的樹身上數道刀風掠過割裂的傷痕不說,竟然還有兩處凹痕,砸斷了一處樹冠,小半的樹枝都折斷垂落下來,淒慘之狀,簡直猝不忍睹。

嶽璃先前和慕崢鬥得興起,早就忘了身處何地,方家小院的地方本就不大,兩人過招天上地下的,少不了繞著這株桂花樹進行,隻是當時沉浸其中,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的破壞力,現在一看,頓時就慌了手腳。

“都是嶽璃的不是……嶽璃願賠……”

“誰要你賠了!”方靖遠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瞪著慕崢,“你挑的事,甭想賴給彆人。想過招不知道去校場啊?你們殿前司不是有的是地方,現在砸了我的院子就想走?”

慕崢哭笑不得,趕緊伸手掏出荷包,從裡麵翻出張蓋了銀戳子的會子(注2)遞給他,“二百兩,夠不夠?”

“勉勉強強吧!不夠我再找你!嶽璃,你來隨我見個人——”方靖遠接過會票,轉頭剛想說話,卻見身後空空如也,不由一怔,“官……大官人呢?”

一侍衛低著頭,拚命憋著笑,硬著頭皮說道:“官人忽有要事,已經先行離開了。”

方靖遠哼了一聲,“幾時走的?招呼都不打一個。”

那侍衛無奈地說道:“先前慕統領和這位……的動靜太大,也是怕他們失手傷人……”

“嗬嗬,跑得倒快。”方靖遠沒好氣地說道:“可有留下話來?”

“有,”侍衛終於控製不住笑容,一邊笑一邊說道:“大官人說,方探花怕是這輩子也娶不到媳婦了……”

靠!方靖遠的臉色徹底黑了,再轉頭對上一臉無辜的嶽璃,冷哼一聲,道:“明日開始,你就去武學上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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