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
繡帛兒從外麵衝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大把雪白的布條和兩小壇酒,嘴裡跟蹦豆子似地一口氣說道:“先生上次讓回春堂的大夫給我們講過外傷的緊急救治,尤其是刀傷,傷口過大的可以用針線縫合,用烈酒消毒……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這針線,我可以的!”
嶽璃看看她,又看看霍千鈞,此刻的霍千鈞臉上的泥汙和血漬都已被霍小小擦得乾乾淨淨,俊朗的麵容煞白一片,可眉宇間依然帶著混不吝的笑意,連在瀕死昏迷之中,這小子依然如此無畏不羈,或許,真的命不該絕。
“好!那就由你來替他縫合傷口,我來拔刀,小小上藥!”嶽璃也不含糊,立刻給各人都分彆安排好。
“先等等,我先給他擦乾淨身子,大夫說過一定要乾乾淨淨的,千萬不可讓汙物進了傷口。”
繡帛兒的手都跟著抖了抖,先打開一壇烈酒,倒在布巾上,小心地撕開霍千鈞的上衣,露出他的整個胸膛,將傷口四周都擦得乾乾淨淨,然後用烈酒給自己和嶽璃、霍小小都衝洗乾淨雙手,方才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說道:“準備好了,我們——開始吧!”
她的手還是有點抖,哪怕從小就學過女紅,縫過不知多少衣裳,可這在人身上縫合皮肉還是頭一遭。
霍小小看著她的手那麼抖著,都忍不住問一句:“你行嗎?”
嶽璃也深表懷疑,“要不——找大夫來?”反正她是能提刀掄錘,拿不了繡花針的。
“我能行!”
繡帛兒咬咬牙,乾脆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一圈牙印都冒出血珠來,她順手一擦,用烈酒抹過去疼得眼淚都快下來,卻奇跡般的不再顫抖了。
“來吧!準備——拔刀!”
嶽璃深吸了口氣,握住刀柄,三人之中唯有她有這個實力,能掌握住這把刀,控製著它不會再進一分一毫,也不會在拔出時晃動加大傷口,或者觸及內腑,這直接關係到霍千鈞的生死。
看到繡帛兒的手不抖了,霍小小拿著止血藥粉的瓷瓶一臉緊張地等著,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氣息沿著刀身向下,將這把刀融為自己手掌的延伸,似乎都能觸碰到霍千鈞胸前的傷口,她微微閉了下眼,提氣,拔刀!
一股鮮血幾乎隨著刀尖同時噴了出來,繡帛兒眼疾手快地壓住,霍小小飛快地將藥粉倒在傷口上,卻被流出的血衝開,急得她眼淚都下來了。
“止不住血,怎麼辦?”
“先縫合傷口!”嶽璃也覺得頭皮發麻,扔下還帶血的刀,按在傷口兩側讓繡帛兒加快縫合,她拔刀時能感覺到,刀鋒入肉的程度並不算十分嚴重,霍千鈞還能留著口氣堅持到現在,隻要內腑沒有重傷,那還有救。
繡帛兒也不敢停,哪怕雙手和針線都已染滿鮮血,還是咬著牙給霍千鈞的傷口縫合起來,她的動作極快,穿針引線,真當手下這不是人的血肉肌膚,而是塊布料一般,數寸長的刀口飛快地被她縫合在一起,扯斷線頭時,看到流血的速度緩和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快上藥!”
霍小小顧不上抹去眼淚,就將整瓶的止血藥粉都倒在了傷口上,或許是繡帛兒傷口縫合的好,也或許是該流的血已經流儘了,這次總算沒有被衝散,她剛一鬆手,嶽璃就拿著雪白的布條一層層纏在霍千鈞的傷口上,包紮得嚴嚴實實後,三人對視一眼,再看看他微微起伏的胸口,都忍不住笑了一笑。
好像,她們真的做到了。
繡帛兒笑著笑著,忽地朝嶽璃行了一禮,說道:“請將軍恕罪,等回去後,我想離開海州狸。”
“啊?為何?你……害怕了?”嶽璃一怔,以為她被這次惡戰中的死傷人數和慘烈場麵嚇到,勸慰道:“你若是見不得這般血腥,可以隻做諜報和後勤,不一定非要離開……”
繡帛兒卻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想去回春堂學醫。”她跟著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想在看到任何一個人在身邊受傷,而自己卻束手無措。”
她舉起自己的雙手,手上還滿是霍千鈞的血,可看看氣息已漸漸平穩下來的人,就有一中成就感慢慢地充溢在心口裡。“咱們海州狸,沒有大夫,就算是回春堂,也沒有一個女大夫,可若是我學了醫,就能幫到姐妹們……”
“行!沒問題!”嶽璃明白了她的心意,當即點頭說道:“但不用退出海州狸。正如你所說,海州狸需要大夫,我不敢保證每次任務都能讓大家全身而退,以後或許會有更多更危險的任務,死傷在所難免,若是能多個大夫,也多一重保障。”
她原本對海州狸的定位是暗探和斥候,並不需要她們真的衝鋒陷陣,隻要發揮各自特長便可。正如這次去燕京,她們就發揮了極大的作用,隋暢他們這些斥候做不到的,她們輕而易舉地做到了,讓人信任和親近,無形之中散播的傳言,甚至到現在為止,燕京的人恐怕都不知道“夢龍”的真相。
這是獨屬於女子的優勢,可同樣也有她們的劣勢。上陣殺敵,直接力量和戰陣的交鋒中,她們很難占據優勢,並不是每個女子都能擁有像她一樣的天生神力,繡帛兒能找到她所感興趣和想要從事的方向,對嶽璃而言,也是一個啟發。
或許海州狸的娘子們,可以有更多的發展,而不是局限在一處。
霍小小靜靜地聽著她們對話,末了,也向嶽璃建議,“先前方使君曾讓我們學習簡單的急救和包紮手法,當時大家都未曾上心,以後想來會有更多人去學。我也想跟使君去多學點東西……”
嶽璃拍拍她的肩膀,說道:“等我回去向使君稟報,他定會給你們安排更多學習的內容。不過使君公務繁忙,想指望他親自教導,怕是有些難。”
“元澤……”霍千鈞忽地動了一下,失血而乾涸的嘴唇微微翕張,發出低低的呻吟聲,叫著方靖遠的名字,“彆忘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