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道家種植(1 / 2)

有人說, 科學的儘頭是神學,現在,方靖遠看到, 原來科學的儘頭也可以是玄學。

說不定, 道家那些水火風雷符咒, 就是對自然科學的另類探索。隻是不同的方式,因為時代不同的理解, 表現的形式不同, 最終給予的定義和評價也截然不同。

看到寧嬋媛將這片原本有些荒蕪了的山開出山泉來,種出草藥來,眼看著荒山變成青山, 方靖遠不得不相信,某些古老而神奇的玄學,真的可以為科學指明前進的方向。

“使君?錢太醫?”穿著道袍的寧嬋媛看到方靖遠和錢太醫過來,同樣十分意外,“二位親自到此,貧道有失遠迎, 還望見諒。”

“寧道長不必如此客氣。”方靖遠熱切地說道:“道長自從到海州以來,一直如此辛苦, 為海州治理荒山和種植藥物做出這麼大的貢獻, 應該是我來感謝你才對, 如何能讓你相迎。”

“就不知這些草藥是不是必須你親手種植才行?我們可否派人來幫忙, 再多開一些地?”

寧嬋媛被他一連串的話說得有些愕然, 懵懵地搖搖頭, 說道:“無須我親手種植, 這片山中有溫泉地熱, 本就適合不少草藥習性, 我隻是隨便種了點。這些事都是我平日做慣了的,使君不必如此多禮,反叫貧道惶恐。”

“呃……”方靖遠略有些尷尬,轉頭看了眼錢太醫,著實拿捏不準跟這位身懷絕技的道長說話和相處的方式,隻好求助於人。

好在錢太醫並沒有為難他,而是十分善解人意地對寧嬋媛說道:“媛娘不必如此,方使君與朝中那些相公們不同,莫說你我,就連碼頭和商埠的販夫走卒,他都一視同仁。今日來此,其實是向你請教治理荒山的辦法,也想請你多收幾個弟子,或者在我們書院中開課授徒。”

“我?”寧嬋媛嚇了一跳。她在族中時,哪怕避居山中出家,也時不時會聽到有人說她克父克母,出生就克死了阿娘,累得父親一生孤獨,至死連個傳宗接代的兒子都沒有,若非她還有一手醫術,經常給村裡人贈藥,還不知會被說得多難聽。

到了這裡,無人打擾,單獨的院子完全歸她和幾個弟子所有,出門就是青山,最適合她這樣不擅長跟人打交道的性子。

原本隻是習慣性地看到有空的地就灑點種子,後來因為錢太醫說要給海州軍配備止血藥包,需要大量草藥,她才進山去引了泉水出來,帶著弟子們開荒種藥。

在她看來,這些不過是自己一點傍身的生存之技,算不得什麼,卻沒想到,竟會驚動了身為一州之長的方靖遠。

寧嬋媛不禁有些手足無措,她雖然醫術出眾,可一直在山村道觀行醫,並未去過溫州和臨安,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自家的進士爹爹,還記得身為學官的父親威嚴甚重,自己在他麵前都不大敢隨便說話,而眼前的這位方使君,真如錢太醫所說,與一般的官員不同啊!

“我所學的不過是些淺顯的醫術,與錢太醫相比差之千裡,豈敢開課授徒,誤人子弟呢?”儘管得到方使君的讚許十分榮幸,寧嬋媛還是婉言謝絕,“更何況我也不擅教徒,連我那幾個弟子都未曾教好,還時常麻煩錢太醫和繡娘她們。”

方靖遠見她說得如此誠懇,顯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價值,真心以為他隻是來求教醫術的,不覺感歎地說道:“寧道長真是過謙了。或許,你還不知道,你在此開山對我們的意義。”

“啊?我隻是種了些草藥而已,尋常藥農都會做的……”寧嬋媛聽他將自己捧得如此之高,愈發不解。

方靖遠隻好坦白跟她解釋,說道:“道長有所不知。在你來之前,我們曾經大肆開采雲台山,從樹木到山石,都被砍伐和開采去築城之用,不過半年的時間,昔日滿山青鬆翠柏就少了大半,如今海州的人口不斷增長,可山裡的產出越來越少,若是這樣惡化下去,就會影響到整片地區的生態環境。”

“所以說寧道長你來得正是時候,替我們修複了此處的風水,還帶著大家種植草藥,若是能將這風水學和草藥種植的竅門傳授出去,讓更多被荒廢了山野重新煥發生機,給更多人工作和賺錢的機會……”

“寧道長,這可都是你的功勞,屬於你的功德啊!”

聽出這位道長淡泊名利,並不在乎金錢,反而更在乎修行,方靖遠就靈機一動,繼續說道:“我已經將道長所做之事公告於海州百姓,大家自願發起為道長修建更好的道觀,也想送自家子弟來向道長學習,若是道長不願親自授課,也可以讓弟子們代為傳授,至於這些簡單的體力活,就讓弟子們代勞,道長也更好地經營和擴大這片藥圃,救治更多的百姓。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寧嬋媛聽得有些心動,她自幼修道,在父親的庇護下,其實並不擅長與人交往,寧願出家也不願成親嫁給陌生人,在後宅中虛度一生。而走出原來的地方,到了這裡,她接受了很多人的幫助和善意,也很高興自己能為他們做點事,被方靖遠拔高到功德的高處,讓她覺得受之有愧之餘,也想多做些事,本是因為自己的性格不敢接受這份工作,現在方靖遠說得法子,倒是可以一試。

“那……就試一試?願意跟我學種藥的,隨時可以來,隻是山中勞作辛苦,吃不得苦的人就算了。”

“道長你放心,我肯定選些肯吃苦耐勞的人來跟你學習。”

方靖遠當場拍板,在雲台書院裡新開一門“中藥”科,願意學習的,需跟隨寧道長師徒在山中學習三個月,從開荒到種藥,以及各種草藥的炮製方式,能入門的,繼續跟著學,力有不逮的,也可以按種藥的收成獲得報酬,抵扣學費,可謂一舉多得。

如今徐州和泗州楚州相持不下,已斷斷續續的打了幾個月,雖說各有勝負,但眼下已到了春耕時分,若是他們再打下去,農民無法耕種,那今年的損失就大了。那些家大業大的走不了沒辦法,而那些佃農和平民乾脆就收拾了東西逃往海州和山東等地,另尋一條生路。

大量的流民湧入,原來的土地分配製度就有些不夠用了,需要增加更多的就業機會和賺錢的行業。

而先前為了築城導致海州城外的幾座山都被過度開采,哪怕後來方靖遠強製要求砍伐樹木必須經過批複,而且要砍一棵樹種十棵樹苗,然後又讓工程學院那邊,將磚窯開了出來,儘可能地用磚窯燒出來的磚瓦蓋房,減少木料的消耗和對山林的破壞。

儘管如此,造林的速度也趕不上毀林的速度,所以這位寧道長的作用就格外重要。

她不但可以穩定人心,而且能夠吸引信眾。道教本來就是中華幾千年最具生命力的本土教派,在民間的威信極高,她說濫砍濫伐會觸怒山神,折損福報,比方靖遠下的禁令還要管用。更何況她本人形象極佳,又有一手好醫術,贈藥行醫,廣結善緣,才不過短短數月時間,就讓城中不少百姓稱她為活觀音。

嗯,對於觀音在佛道兩家都如此吃得開受歡迎,方靖遠也表示十分敬佩。

他這一日放下了其他的事,先讓人送錢太醫回醫學院去休息後,就留在山中跟著寧嬋媛一起種藥,看她如何分田起壟,如何飲水澆灌,如何育苗種藥,興致勃勃的問了不少問題。

寧嬋媛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後來見他果真如錢太醫所說的那般平易近人,毫無官架子,甚至都會自己親手拿起鋤頭鋤地,讓她在意外之餘,倒也鬆了口氣。

總算,沒選錯落腳的地方。

“咦,你方才往地裡灑的那些,是肥料嗎?”方靖遠看到她將一帶黃色的粉末加水拌勻,小心地灑在藥田裡,便好奇地問了句,見她麵露遲疑,又趕緊補充了道:“若是你的獨家配方,不說也無妨,我隻是隨口問問,並無他意。”

寧嬋媛隻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白地說道:“這些是我煉丹的藥渣,我師父曾經說過,以藥養藥,這些藥渣雖然未能煉成丹藥,但本身的藥性仍在,正如花葉落地歸根,化作春泥更護花,想來也是因為如此,我種的藥草才會比原本那些野生的藥草更好一些。”

“藥渣?”方靖遠先是一怔,繼而回想一下道家那煉丹術裡什麼都敢放的本事,當初火藥不就是他們給煉出來的嗎?那如今煉丹時再煉出點肥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立刻開始發動腦筋,想想現在可用的肥料。

“不知寧道長可否給我一些藥渣,我回去實驗一下,看能不能配出可以推廣到普通農田用的肥料。眼下我們雖有榨油剩下的餅渣做肥料,但今年需要開墾的荒地太多,肥料供不應求,所以還得多想點辦法啊!”

為了這肥料,方靖遠才是操碎了心。

海州城重新規劃建新城的時候,方靖遠除了做好整個城市的下水道攻城和排汙淨化係統,避免汙染了近海,影響到海產收獲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修建了公廁。

起初魏勝等人對他這一決策十分不解,路要修的寬一點,方便以後馬車進出,他們能理解,可這原本都是在各家私房內的汙穢之事,就算有馬桶也會帶來很多問題的事情,居然還要官家出麵,每條街都統一修建公廁,還連著後麵的化糞池和水渠都跟著修好,就讓他們很難理解。

後來他們才知道,昔日被他們敬而遠之的東西,原來還是農家必不可少的寶物。尤其是海州城外的許多荒地,重新開荒時,用的肥料都不少,而且大量的流民加入,去年新開的荒地竟然一舉超過了海州曆年來在冊登基的田畝數量。

而後這一年的收成,也比原來多了近三成。雖說其中也有風調雨順兵禍未及的緣故,但這肥料的功勞絕對不少。

眼看著今年的春耕開始,而海州的荒地已經開墾的差不多,開始向外擴張之餘,方靖遠也開始考慮立體種植和深耕細作,挖掘土地的最大產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