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陸孟聽長孫纖雲說,接到了聖旨,太子要來犒軍之後,陸孟就有些坐立不安。
具體症狀就是不能閒著,一旦閒著就老是會想七想八的。
陸孟自己也分析不出她到底是想見烏麟軒還是不想,反正就很擰巴。
她一麵覺得自己現在挺好的,待在軍中也挺好的,反正要休戰了,隻要不打仗她就嚇不死。
在姐姐身邊兒待著,心都是在肚子裡的。
一麵又有點好奇,大狗失憶之後到底是什麼樣的。
他打的那些小抄肯定不全麵,他不太可能把很私密的事情寫在小抄上麵,他那個“端莊賢自持”的大小姐性子,肯定不會寫亂七八糟的。
那他豈不是又變成了什麼都不會的小處男?
肯定很好玩啊……
不過陸孟怕烏麟軒要把她給帶走,現在皇城之中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大狗巢穴還沒築好,陸孟不想跟著他風雨飄搖。
因此從正月二十開始,陸孟糾結了整整三天……然後她就沒什麼時間糾結烏大狗來不來的事情了。
因為南酈國派來的一些照顧南榮赤月的仆從來了,南榮赤月每天都打扮得貴氣逼人眼花繚亂,好像那花叢裡麵的花蝴蝶。
正對陸孟的口味,好一隻色彩斑斕的雄鳥。
還對著陸孟每天一跪,死活要把腰刀給陸孟。
“我想娶你。”
南榮赤月用那雙天空一樣清亮的眼睛,對陸孟說:“我第一次想要娶一位女子,收下我的腰刀,等同於我的財富地位,我的一切都與你共享。”
“等我回到南酈國,定然會以嫁娶的最高禮儀,堂堂正正地過國境邊關,按照你們烏嶺國的十裡鋪紅,來迎娶你。”
陸孟:“……大兄弟你先站起來說話,你甚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我不介意你是一位平民女子,在南酈國之中,平民女子也可做神奴,也可為聖女。我的母後,南酈國如今的皇後,就是一位平民。”
陸孟要他起來說話,他很執著地不肯起來。
五天內,這是他三次送腰刀了,如果今天再送不出去,他要成為仆從和士兵們的笑柄了。
南榮赤月不在乎成為笑柄,但他是真的想要迎娶這位美麗善良的女子作為妻子。
陸孟手裡還拿著換傷藥的醫包,一時間伸手拉他起來,又怕他誤會自己碰他是要同意了,轉身就走吧……對方好歹是一位皇子呢。
而且他一直都不衝動,不激進,很知進退。陸孟每次拒絕,他都沒有多做糾纏。
這些天沒有私下裡騷擾過陸孟,看著陸孟的眼神永遠帶著感激甚至是對她治病救人的本事的崇敬,光明正大的求愛。
而且求愛就下跪。
對方是個皇子,但他以為陸孟是個平民,皇子對平民下跪也做得這般坦蕩蕩……最重要還是個白毛。
白毛哎!
陸孟的心被狠狠地撞來撞去。
不行,有點頂不住啊。
她作孽的小手要不聽話的伸出去了。
但是陸孟到底還是沒草率地伸出手,這位皇子殿下說得都很誘人,本身也溫柔如海浪般令人迷醉。
但是陸孟可沒忘了,他現在雖然光鮮亮麗衣著華貴,身邊還有前呼後擁的人伺候,但他——是一個戰俘。
還是被自己的親兄弟險些坑死的,她親手從死人堆挖出來的,劇情裡本來會死的人。
怕彆是個短命鬼吧。
而且……而且太草率太匆忙了。
這哥們兒才和她一共見了幾麵就這麼迫不及待執著不休,這世上真的有什麼一見鐘情?
“皇子殿下,”陸孟說:“你先起來,你這樣讓我很為難。我們萍水相逢,都不能算認識,怎麼能做什麼夫妻之約?你的腰刀我不會收的。”
你把我是個女子的事情徹底暴露了你這個棒槌!
現在整個軍中都知道陸孟是個女扮男裝的女醫師。
這本也沒什麼,軍中長孫纖雲就是女子,這南疆同其他的地方不一樣,軍醫團隊好幾個,裡麵也不是沒有醫女的。
可是陸孟馬甲穿得好好的,救個人就被扒得這麼乾淨,她不甘心啊!
“我自然不會讓你為難。”南榮赤月歎口氣,從地上起身道:“那我們先從相互了解開始。”
這哥們還挺軸的,他站起來之後陸孟微微仰著頭看著他。
長得真好看,為什麼是白毛,但是眼睫和眉毛還是黑的?
身材比例也是和很絕,雖然樣貌沒有烏大狗那麼精致如雕,但是……他是一頭白毛啊啊啊。
還是波浪卷發。
陸孟的某些地方狠狠地動了又動。
要是大狗不行……那這白毛皇子就是首選啊。
陸孟恨自己是個虐文女主,要不然她說不定真的和白毛跑了。
他人又這麼溫柔守禮,還是個主和派的,他的手下戰俘們也都是很有禮的。
要是他回到了自己的國家,揭穿了醜惡弟弟的真麵目,封北意說他應該就是南酈國儲君的不二人選了。
這真是一隻優質的純種布偶貓啊。
和烏大狗那種黑心肝兒的狗子一比,明顯躺在他的後宅會更加幸福。
他這麼衝動和淺薄的求愛,在陸孟這裡其實都是加分項。
他這樣肯定對她不是真愛,隻是因為救命之恩。那不是真愛不就不用折騰,能直接躺了?
陸孟雖然控製著自己轉身走了,但是晚上她就鑽了長孫纖雲的被窩裡麵,試探性地說了自己的小心思。
陸孟就是這樣的不堅定,畢竟烏大狗從頭到尾的,也沒給過她什麼太美好的體驗,床上不算。
他像深淵,誰也不知道被卷進他的深淵當中,什麼時候就要粉身碎骨。
而這個知恩圖報的二皇子卻像一團柔軟的雲。擁有著能看透,也能摸到善良的品質。
這樣的人,你能知道跟著他,最差的結局就是陸孟夢寐以求的相敬如賓。
於是在這個皇子第四次跪地送腰刀的時候,陸孟雖然還是拒絕了,但是她上手扶他了。
也就真的開始考慮,這個南酈國的二皇子,和烏大狗之間到底誰更好的問題。
有選擇才是人生嘛。
她要是真的改嫁南酈國,正好還離邊關姐姐和姐夫更近呢。
到時候兩國簽訂了和平條約,交流市集再度開啟,到時候陸孟還不是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正在陸孟一邊搓藥丸子,一邊在軍醫營帳和槐花小聲討論這個人生大事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外麵傳來了一陣喧鬨。
而後傳來了一聲馬匹的嘶鳴,接著這軍醫的營帳,便被一隻大腦袋給鑽進來了。
“哎哎,馬匹怎麼能進營帳呢……”
“閉嘴吧,那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到了!”
“恭迎太子殿下。”
外麵稀稀落落的“恭迎太子”聲音傳來,陸孟正認真琢磨著綠大狗的事情,大狗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殺上來了。
陸孟瞪圓了眼睛,側頭看了一下鑽進來又被拽出去的半拉大腦袋,正是踏雪尋梅!
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啊!
大狗來了為什麼不先去見駐軍地的主將,他不是來犒軍的嗎?怎麼直接紮軍醫營帳這裡來了!
烏麟軒也不想來的,可進了軍營之後,這段時間一直跟著他,無論上山下河都勇猛無比,如他的刀鋒一樣所向披靡的戰馬踏雪尋梅——突然間就不聽話了,死活要朝著這邊過來。
踏雪尋梅乃是能驅動萬馬奔騰的馬王,它會通過氣息認出舊主本也沒什麼稀奇。
於是烏麟軒索性讓部下先去稟報了鎮南將軍封北意,然後親自騎著踏雪尋梅,跟著它一起尋找他“失散已久”的太子妃。
烏麟軒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繡金長袍,披風上麵四爪金龍盤在肩頭後背,穿騰雲霧之中,仿佛下一刻一定要活過來翻雲覆雨。
玉冠高束,披風的肩頭和領口是一圈雪一樣白的狐裘,襯得他冰雕雪塑,俊若謫仙。
隻不過他的眼神十分的倨傲,高高的騎在戰馬之上,拉動韁繩原地轉了兩圈,而後戰馬高聲嘶鳴,在提示著帳篷之中的人——你夫君來了,可以出來迎接了。
他甚至都沒有下馬,問好的一群人沒得到任何平身的回應,誰也不敢起來,全部都圍著烏麟軒跪著。
場麵十分的炫酷。
但是他在營帳之外等了一會兒,裡麵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彆說是什麼太子妃出來迎接,裡麵連一隻鳥都沒有飛出來。
烏麟軒在陸孟的麵前向來沒有什麼排麵。獨龍跟在烏麟軒的身後,默默捂住了臉。
而陸孟現在在屋子裡麵急得像個小老鼠一樣到處亂竄,雖然她沒有真的把烏大狗給綠了,但是正打著綠人的心思被堵住了,也確實是有點嚇人。
陸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一邊找地方躲藏,一邊問正在製藥的槐花:“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之前這營帳裡麵的醫師全部都出去給傷員換藥了,現在就剩他們兩個在營帳當中,槐花被陸孟給念的腦袋疼。
壓低聲音說:“你又沒真的怎麼樣,你不會已經收下了南榮赤月的腰刀吧?”
陸孟搖頭:“那倒是沒有,我收下一個戰俘的腰刀有什麼用。”
不是切切實實的掌權者,就算是長的白毛又溫柔陸孟也是看不上的。
“那你怕什麼,這可是在南疆,到了這裡他就是被砍了爪子的龍,折了翅的雄鷹,他又能奈你何?”
槐花這麼一安慰陸孟立刻就不怕了,她其實本來也不是害怕就是慌張。
說慌張都不怎麼準確,就是好幾個月都沒有見了,對方現在又把自己給忘了,陸孟是覺得有一點……興奮。
對,確切來說就是興奮!
不過陸孟再怎麼興奮也不會出去迎接烏麟軒,兩個人相處了那麼長時間,陸孟就在剛剛成婚的時候,給他掌過燈——還是被逼無奈。
兩個人在一起之後,烏麟軒起來上早朝,那也得是自己悄悄摸摸的起來。
於是太子在外麵騎著高頭大馬等來等去,沒有等到他的太子妃,等的他自己下不來台了。
士兵的開始小聲議論起來了……
烏麟軒頓時就有點生氣,幸好他的手下去找了封北意,這個時候封北意已經非常快地過來了,總算是給烏麟軒遞了一個台階。
封北意遠遠地就對著烏麟軒拱手,恭敬到:“恭迎太子!”
封北意這麼一喊,封北意身後跟著的幾個副將也全都喊了起來。
烏麟軒的麵子又回來了,但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從馬上下了馬,隻對著封北意以及他身後的副將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直接掀開了軍醫營帳的簾子,進了營帳。
他站在門口的地方看向了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陸孟和槐花。
烏麟軒的個子好像又長了一點,一副天神臨世的架勢,眼睛微眯朝著陸孟的方向看過來。
陸孟心跳加快,他這身真的好帥!
好幾個月沒見了,烏麟軒越發好看,輪廓開始拉長深刻,越來越往成年男子的方向發展,彆有一番魅力。
尤其是他眯著眼看過來的這個姿勢,如果忽略他是近視眼的事實,屬實是很煞人呢。
槐花也轉頭看向了烏麟軒,槐花心裡還記恨著烏麟軒當時差點把他給弄死,並沒有馬上給烏麟軒行禮。
槐花根本就不打算行禮。
太子又如何?如果他想的話,烏麟軒就算是個皇帝也照樣逃不出他的蠱蟲。
於是槐花和陸孟就那麼直挺挺地站著,像兩隻正密謀天下大事的呆頭鵝。
誰也不給烏麟軒行禮,誰也不先說話。
烏麟軒眯著眼睛看了片刻,突然間冷笑一聲說:“你果然跟那些人說的一樣,對本太子毫無恭敬之心。”
他眯著眼睛說這句話,陸孟差點笑了,勉強忍住。
她心說你個小近視眼,你還非站那麼遠,顯得自己特彆酷是吧?
“許久不見,看來太子妃過得很不錯。”
烏麟軒一隻手按在自己腰側的刀上,慢慢地一步一步朝著陸孟的方向走過來。
陸孟和槐花同時後退了一小步,烏麟軒的氣勢越來越強了,尤其是他這一身四爪金龍的太子服,所謂的那種王霸之氣撲麵而來。
陸孟咽了口口水,好久沒見了,除了興奮還有點尷尬。
不過陸孟的眼神一直沒有從烏麟軒的身上挪開,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到底失憶之後有什麼區彆。
果然還是那條狗。
不管失沒失憶都一樣的狗。
烏麟軒走到兩個人不遠處站定,微微揚了揚下巴說:“過來。”
陸孟撲哧一聲笑了。
早古文男主角都喜歡說這句話。
陸孟一笑,烏麟軒麵色沉下來了。
陸孟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把自己調成了振動模式。
槐花也是嘴唇一陣抽搐,雖然槐花沒有遭受過很多電視劇和早古文的荼毒,Get不到“過來”,這兩個字,像“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樣讓人腳趾摳地。
但是槐花知道現在這種場合,他不應該在場。
於是烏麟軒說了一句“過來”,陸孟一直在那撲哧撲哧地樂沒有過去,反倒是槐花邁了一步,然後準備繞過烏麟軒出去。
反正槐花不打算投奔烏麟軒,沒有掌權者能夠容得下一個巫蠱師,那槐花也就沒有必要跟他客氣了。
槐花這輩子都是陸孟的人,當初陸孟自顧不暇的時候把他給救下來,如果烏麟軒真的敢對陸孟如何,槐花傾儘所能也會讓烏麟軒生不如死。
於是槐花冷著一張小臉——確實是小臉,因為他比陸孟要苗條,比陸孟要嬌小。
他冷著一張小臉要路過烏麟軒的身邊的時候,突然間被烏麟軒抓住了手腕,然後一把拉進了懷中。
槐花悚然瞪大眼睛,他還以為烏麟軒是要殺他,手迅速摸到自己的袖口,都摸到蠱蟲的藥粉了。
結果烏麟軒下一刻手就摸到了槐花的臉上,冷冷說:“許久不見,太子妃為何這樣懼怕自己的夫君?難不成太子妃做了什麼對不起本太子的事情?”
槐花和陸孟兩個同時愣住。
而後陸孟振動的頻率就加大了,槐花臉色青青紅紅白白……色彩斑斕的交換著,拉出去能直接表演川劇變臉。
“太子殿下請你自重!”
片刻後,槐花試圖甩開烏麟軒的手,掙紮著就要朝外去。
結果烏麟軒抓住他的手,又冷笑了一聲。
不是他一個勁地想冷笑,而是他現在根本就沒有記憶,按照記憶當中他曾經為這個女人做的那些事,這個女人現在對他還是這種態度,烏麟軒怎麼可能不冷笑?!
他笑的是他自己!
“我自重?本太子是你的夫君!”
“太子殿下請放手!再不放手我可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