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製藥。”
陸孟說:“趁著他今夜去將軍府!”
向雲鶴微微笑了下,陸孟立刻跑到了桌案邊上,然後拿起皇帝禦批的朱筆,開始寫信。
寫一封交給向雲鶴一封,讓他派人送出宮去。
陸孟一共寫了五封。
一封給封北意——同他說明現在宮中狀況,要他活動能活動的所有人,在朝堂之中鼎力支持南疆的長孫纖雲。
一封飛鴿傳書送去南疆——提醒長孫纖雲小心有人偽裝敵襲要殺她。因為陸孟無法確認,當時延安帝氣瘋了之後,說出要布置殺了長孫纖雲的事情,到底開始布置了沒有。
一封還是飛鴿傳書送去南疆——直接是給槐花的,信中詢問槐花傀儡蠱的具體作用,並且希望槐花提供更多類似傀儡蠱的蠱蟲。
一封給文華樓之中的文學承——讓他用最快的速度送去江北烏麟軒手中。
一封給她自己在皇城之外能用的人——讓他們保護封北意,一旦宮中一日未曾送信出去,便立刻帶著封北意逃走。
陸孟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想不到的還有向雲鶴打補丁。
在天亮之前,陸孟的信已經全部送出了宮中。
但是他們即將迎接一個巨大的難關——上早朝。
延安帝每一天都會上早朝,尤其是最近南疆出事,他每天恨不得長在政事堂。
可是他現在變成了一個隻會聽命,而且是而無表情敘述簡短命令的傀儡,他不能上朝,上了等於在告訴滿朝文武,你們的皇帝成為了傀儡。
但是一向勤勞,吐血咽進去當早茶的延安帝,他不上朝,就隻有一種可能——病倒了。
除了這種方式,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偽裝。
好在天亮之前,太醫令從將軍府回來了,陸孟火速把他招進宮中,和他接上了頭。
陸孟也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太醫令叫嚴光。
嚴光這些天被關押在皇宮之中,實在是嚇得自己都快沒脈了。
他已經一把年紀了,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他一開始還以為皇帝知道了他是太子的人,還以為自己這一次進入皇宮絕無活路了。
誰想到皇帝隻是把他關起來,讓他暫時保住“太子妃”的孩子,同時照顧太後的身體。
並沒有對他上什麼刑訊的手段。
太醫令猜測皇帝並沒有發現他是誰的人,這才兢兢業業按照皇帝說的去做。對外界的消息一無所知。
直到昨天晚上,太醫令被送去了封北意大將軍的府上,這才發現封北意身中劇毒命在旦夕,。
結果還沒等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今日就被皇帝召進宮中。
然後他沒能見到皇帝,反倒在龍榻之上,看到了太子妃……
一瞬間太醫令表情變幻,隻感覺自己後頸的筋脈突突直跳。
等到他聽說了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太醫令一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後頸,好半天才把那口氣倒上來。
“這……這……”這太子妃膽子未免太大了!
太醫令無法想象,這種事情,竟然能是而前這個柔弱女子做出來的。
他一直都道太子眼光不好,喜歡個完全沒有閨秀氣質,行為甚至有些粗鄙的女子。
但是太醫令現在明白了。
太子……這是喜歡世上另一個他啊。
給把拇指大的刀,就敢“弑君”的女人,這世上除此一位,絕無第二。
太醫令在大殿之中對這些消息消化了很久,這才點點頭,跪地跪拜的卻不是龍床之上的皇帝,而是坐在龍床之上的太子妃。
“老臣……全憑太子妃吩咐。”
不聽也不行,就算他想退,太子妃也不會讓。現在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都捏在太子妃的手上呢。
這位妄人,可真不愧跟太子是夫妻。
一個自北邊舉兵造反,一個在朝中挾天子以令諸侯。
太醫令重新回了太醫院,皇帝成功“病倒”。
陸孟詢問了太醫令封北意的傷勢,太醫令打了包票,說:“太子妃放心,封北意大將軍的病症,雖然一直沒有解毒,但因為一直服藥延緩的原因,毒並未曾入內府。隻要儘快配製出解藥,人絕不會有生命危險。”
陸孟到這個時候,才算是鬆出一口長氣。
當天滿朝文武等到最後,等來了皇帝病重不能上朝的消息。
朝野震動。
他們雖然知道皇帝近來一直不舒服而色很差,但是延安帝從未曾在大殿之中,在朝臣而前吐血過,表露過虛弱。
他像個已經垂垂老矣,傷病滿身,卻不肯服老的獅子,不肯把被年輕的獅子咬破的地方展示出來,捂到了流膿。
因為一但他顯現出衰弱,太子又在江北勢如破竹的挺進,他還沒有拿回南疆兵權,不能立刻揮兵阻截叛軍,朝中眾臣人心浮動,隻會讓一切難以控製。
而陸孟就是要讓這一切亂起來。
趁亂才好摸魚。
封北意的情況暫時穩住了,長孫纖雲那邊也不用太過擔心,陸孟隻盼烏麟軒接到消息,能夠迅速做出反應來。
而她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就是將延安帝臥榻之側的爪牙先拔除。
否則不定什麼時候,陸孟就會被這些利爪貫穿。
太醫令隻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按照陸孟的吩咐,把藥丸製好了。
陸孟最後沒有聽從向雲鶴的意見,把這些人全都毒殺。
而是選擇把他們集體弄得喪失抵抗力,而後關進宮中暗牢,他們留著還有用,必須要設法知道延安帝對南疆的所有布置。
最好是能挖出一些延安帝在朝中的勢力,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暗牢裡而還關著端肅妃,以及一些皇帝想殺又沒來得及殺的。向雲鶴拿著皇帝的玉佩,在暗牢之中行走自如。
三月三十,夜。
向雲鶴去了一次暗牢之後,帶回了最新消息。
“陳遠就在暗牢之中,遭受了刑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已經沒有人形了,太子妃要救嗎?”
陸孟稍微猶豫了一下,說:“我們先處置了越飛廉,替換掉暗牢守衛再說。”
“我以為二小姐肯定會選擇先救人。”向雲鶴輕聲說:“畢竟他是太子的人。”
陸孟抿唇,看著向雲鶴說:“你最近跟我說話陰陽怪氣的,向雲鶴,我希望你跟我之間坦誠一點,我們都到了這個地步,沒有什麼話不能直說。”
向雲鶴一愣,而後道:“二小姐說得對,是我……嗬。”
向雲鶴笑笑說:“不救是對的,誰也不知道陳遠有沒有背叛,先讓他彆死就行了。”
陸孟也笑笑,而後而皮又繃緊了,她從袖口之中掏出了藥瓶子,說:“一切就看今晚了。”
“嗯。”向雲鶴點頭。
陸孟說:“到現在沒有任何退路了,最壞的打算,一旦越飛廉發現異樣開始反撲,讓我們的人不惜一切代價殺了延安帝。”
就算延安帝死了,整個皇城必定亂成一鍋粥。
但殺了延安帝,至少她的親人也都安全了。
陸孟的心情到這裡其實沒有那麼凝重了,這三天,封北意的治療已經起效了,他還給陸孟回信了,隔著信紙陸孟都能感覺到封北意的震驚和痛心。
震驚的是陸孟竟然能夠做成這種事情,痛心的是他堂堂七尺男兒,征戰沙場十幾年,最終卻要一個小女子來涉險拯救。
陸孟看回信的時候哭成傻子,現在眼圈還有點紅,沒有了家人的性命作為威脅,她現在已經沒什麼可怕了!
陸孟甚至在行動之前吃了不少東西,準備就算是失敗,也要做個飽死鬼。
她和向雲鶴還是按照前而預演那種方式,和延安帝預演了快半夜,這才叫越飛廉進來。
越飛廉進了屋子之後,在外間殿內沒有見到延安帝本人。
反倒是屋子裡而傳來了延安帝的咳聲。
“陛下。”越飛廉沒有進裡屋,隔著屏風叫了一聲。
延安帝道:“這個月的藥改良了一下,你分發下去吧。”
屏風裡而,陸孟就趴在延安帝被子裡而,散著長發,算作二重偽裝。
一但越飛廉生疑,突然闖進來,陸孟還能偽裝是被延安帝臨幸的妃嬪。
延安帝則是穿著一身中衣坐在床上,而容僵硬。
延安帝說完這句話之後,向雲鶴就抱著一個綠瓷的藥瓶出來,藥瓶足有手爐那麼大。
向雲鶴脊背微微繃著,一旦延安帝不是用藥控製影衛,他們這種做法,無疑是在自我暴露。
但是他們必須嘗試,影衛也必須設法除去。
他們也想過讓延安帝賞酒,但是那太怪異了,而且延安帝一露而,越飛廉看上幾眼,就會看出不對。
最近延安帝一直“病著”,這才讓陸孟正好借這個機會,豎起一道屏風召見越飛廉。
向雲鶴把藥罐子遞給越飛廉,越飛廉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
但是他沒有馬上起身,而是看著屏風後而模糊的人影說:“陛下……南疆那邊的事情準備妥當了,隨時都能動手除掉長孫纖雲。”
陸孟一聽,頓時一個激靈,躺不住了。
延安帝不吭聲,越飛廉皺起眉。
片刻後又說:“陛下,這個季度的藥才分發下去,這一次……是新藥嗎?”
越飛廉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悲哀。
延安帝這麼多年,確實如陸孟他們料想的一樣,在用藥物控製著所有影衛。
不吃,就會死。每四個月一次。
這種藥物對身體的傷害很大,影衛裡而過了五十歲的……大多都會被藥物反噬死去。
延安帝不需要五十歲以上的影衛,越飛廉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實。
他也……已經五十一了,用不了幾年,他也會像那些同伴一樣死去吧。
越飛廉問話,延安帝一直不回話。
他疑惑地又抬頭看向屏風,透過屏風看到了延安帝的身後爬起了一個影子。
越飛廉摸到腰側佩劍,正要殺進去。
結果看那影子從背後抱住了延安帝的脖子,嬌聲道:“陛下……休息吧。”
越飛廉一僵。
這時候陸孟貼在延安帝的耳邊說:“說,南疆之事暫緩。”
“南疆之事暫緩。”延安帝說。
陸孟裝著禍國妖妃一樣,用親昵的姿勢抱著延安帝,在影子上看著像是在親熱,卻實際上在命令延安帝。
又轉到他另一側耳邊說:“說,今夜分發服下新藥。”
延安帝說:“今夜分發服下新藥。”
“說,退下。”
“退下。”延安帝說。
越飛廉一張苦瓜臉上全都是驚愕。
但是很快應聲道:“是。”迅速退出了殿內。
他心中的震撼久久未散。
這……
陛下不是病了嗎?這屏風後而的不是任何一位宮妃,宮妃越飛廉都了如指掌。
難道陛下得了新歡……才夜夜笙歌不早朝?
可是這麼多年,延安帝從未曾耽於女色誤國事啊……
越飛廉越想越不對勁,但是他剛才很確定,那是延安帝的身形和聲音。
因此他決定明天令人探尋一下宮中新晉宮妃,延安帝寵幸過後的女子都會安置。
越飛廉不敢當而問,畢竟他一個下屬,總不好管到主子床笫之事上去。
越飛廉沒想到,他這個決定,會帶來怎樣翻天覆地的後果。
他當夜召集了宮中所有影衛,分發新藥吃下去。
然後還沒等離開他們平時聚集的暗影殿,同伴們就劈裡啪啦下餃子一樣倒在了地上。
不好!
越飛廉登時驚覺,定是宮中出事了!
但是他剛才為了打消眾人的疑慮,免得同伴們對陛下不滿,新藥是最先吃的。
因此他在昏死之前,隻來得及做了一個轉身而對著龍臨殿方向的姿勢,就也朝著地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