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既然是受害人,那就沒有人能夠把武長城的死扯到他的頭上。
陸孟不知道真相,她打算等武梟醒了,直接問他。
他肯定不會說的,但是陸孟能看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陸孟坐在病床邊上,看著沉睡的武梟,他看上去睡得十分不安穩。
眼皮下麵的眼球一直轉來轉去,還有小幅度的搖頭,是不是頭太疼了?
陸孟聽那些議論的說他腦殼都漏了,這一次肯定傷得很嚴重吧。
陸孟一陣心疼,伸手抓住了武梟在病床旁邊的手。
陸孟抓住他的瞬間,武梟從重重疊疊無法掙脫一樣的荒謬夢境之中脫離。
那些碎片像是海底細沙,全部都隨著夢境的海浪沉下去,沒有一片被打撈起來。
他睜開眼睛,視線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聚焦。
陸孟沒有鬆開他,問他:“頭疼嗎?”
武梟慢慢轉頭看向了陸孟。
陸孟和他對視,武梟突然又回到了夢境之中的那種荒謬感覺。
他記不起具體的碎片,但是那些洶湧的東西,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水膜,讓人霧裡看花窺探不清。
某種難以言說的熟悉和悸動從武梟的身體裡彌漫,井噴,湧向坐在他病床邊上的人。
兩個人對視,誰都沒開口。
背後大爺和大媽不知道聊的怎麼不開心了,爭執了起來——大爺覺得來住院就是浪費錢,大媽卻固執地不肯讓大爺出院。
這樣鮮活的背景音之下,兩個執手相望的人終於被吵回了神。
陸孟說:“又被打?不知道還手,還不知道躲避?”
武梟避而不答,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誰來?”陸孟說,“你姑姑帶著幾個人商量著把你家的房子賣了還債呢。”
武梟抿唇。
陸孟見他嘴唇乾裂,鬆開武梟的手,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陸孟扶著武梟起來一點,把水遞到他嘴邊,武梟這會兒倒是很溫順的喝了。
紙杯子空了,陸孟突然就用這麼親密貼著的姿勢,問武梟:“武長城是你弄死的嗎?”
兩個人貼著,陸孟能很清楚地感覺到武梟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頂著一腦袋阿富汗包頭一樣的紗布,轉身看著陸孟,說:“警察說,他死於機械性窒息,酒是他自己喝的,他屬於意外死亡。”
“喝多了,爬不起來了,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的。”武梟近距離看著陸孟,“他喝多了把我打倒在地,我頭撞在了櫃子上,流了很多血,人事不省,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死的。”
陸孟突然去摸他的手,他的手指有些冰涼。
陸孟沒說話,隻是把他放躺下,又問:“所以警察來過了又走了?”
武梟點頭。
陸孟抓著武梟冰涼的手指,搓熱,沉默了一會兒,再度開口:“跟我要那麼多錢,就是給他買酒的?”
武梟卻突然笑了,一點點勾起了嘴唇,看著陸孟,說:“所有人都在同情我,為什麼隻有你在質問我?”
他笑意加深,說:“你是便衣嗎?‘警察’阿姨,錢是被他搶去買酒的,那是我要報補習班複習的錢。”
陸孟突然一頓,而後後頸上豎立的汗毛慢慢滲出了一身熱汗,他們從沒有“串供”過,但是對外的說法卻是一模一樣的。
——那筆錢是補習用的。
這份來自靈魂的默契,讓陸孟感覺自己的靈魂都燒起來了。
她看著武梟,逼視一樣問他:“自己撞櫃子,疼嗎?”
武梟麵上的笑意慢慢沉下來,眼中的陰鬱猶如實質。
陸孟攥著他的手,實在是手心冒汗,鬆開他在自己褲子上搓了搓。
她必須利用一下這件事……雖然她知道烏麟軒無論做什麼,都不可能給她能抓住的把柄。
但是她得趁著烏麟軒沒有恢複記憶,趁著他殼子和瓤子還沒有完全融合好,怕麻煩,怕這個陌生世界的規則的時候,鑽空子把他和自己徹底捆一起才行。
烏麟軒如果是狗,那也是獒犬。遍地都是溜狗的,但沒人上街溜藏獒的,藏獒必須關進狗籠子,否則早晚會出事。
陸孟深吸一口氣,看著烏麟軒說:“我或許應該去見一見……真的警察阿姨。”
陸孟說著起身,突然被武梟給抓住了。
他手背上的紗布已經揭開了,那上麵的傷疤,不知道為什麼,和另一個世界,曾經為了救陸孟受傷的傷疤一模一樣。
他用這樣的,帶著他們定情傷疤的手抓住了陸孟的衣服,對她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意,眼中卻滿是殺氣騰騰。
他有些切齒地問陸孟:“你說的那句養我,還作數嗎?”
他看著陸孟的眼神,像一匹狼在盯著剛剛降生的幼鹿,眸光之中都帶著嗜血和凶殘,他終於被迫扒下了他一身精心偽裝的人皮。
他慢悠悠問:“姐姐,你還敢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