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三次,明燃來到這個小黑屋。
他站在門口,四隻小爪子輕手輕腳湊近門邊,豎起綴著橘色、毛茸茸的尖耳朵,小心聽著門外長舌傭人們竊竊私語。
變成貓以後,明燃聽力嗅覺都變得格外好,雖然隔著很遠,但仍然聽得清清楚楚。
從她們的對話裡,明燃了解到——
這裡,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大宅院。
且不是普通有錢人家,而是像明家那種普通富商,比不上、惹不起的豪門家族。
既然是豪門家族,爭鬥和陰謀必然少不了。想必,這個囚-禁在儲物間裡的小少年,就是某場陰謀或爭鬥的犧牲品。
想到這,明燃鬱悶的喵了一聲。
他就奇了怪了,這電視劇般紛繁複雜的豪門關係,怎麼總出現在他的夢境中呢?
難道是因為他太寂寞了?
所以夢裡會出現一個,與他同樣寂寞孤獨的少年,來陪伴他嗎?
想到少年,明燃抬頭望向房間角落的木板床。
少年蜷縮著身體躺著,靜悄悄的,睡得深沉。
明燃緩緩湊近,敏捷迅速的一躍,頃刻間便站立在床邊一角。
隨後,他走到少年的臉邊,抬起一隻前爪,試探這覆上少年額頭。
嗯很好,已經退燒了。
明燃幾不可聞的歎息。
但突然間,在角落緊閉雙眼的少年猛地睜開雙眼!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銳利的好似隱藏在暗夜裡的一把利箭!把明燃嚇得一激靈,下意識便要逃。
少年眼疾手快,像一隻小獵豹,猛地竄起,雙手如閃電狠狠迅速逮住明燃。
然後雙手一左一右,緊緊握住明燃的兩隻前爪,把他按在木床上動彈不得。
明燃嚇得“喵喵”叫!
被按在床上使勁掙紮,兩隻後蹄拚命的亂蹬,三兩下就給少年白皙的手臂落下血痕,血珠一點一點湧出。
但即便如此,少年依舊狠狠壓著這來曆不明的小橘貓。
雙目灼灼,一動不動。
“喵…”看著被自己誤傷的幾道血痕,明燃羞愧的停止了掙紮。
他忘了自己現在有爪子,還鋒利的很。
見明燃不動了,少年低聲開口,聲音是介於少年與成年之間的沙啞與青澀:“我放開你,但是你不要跑。”
明燃喵了一聲,點點頭。
少年緩緩鬆開手,但卻沒有徹底放明燃自由。
而是揪著他的脖子,抱進懷裡,平放在腿上。
如果明燃敢跑,他一伸手便能逮回來。
明燃心想,這小孩兒,年紀不大,心眼子不少。
少年低頭看懷裡的小貓。
頭與身子都是漂亮的橘色,唯有肚子那一塊白的似雪。再仔細看看那小橘貓的臉,一雙眼睛又大又圓,滴溜溜的,好像茶色的琥珀,晶瑩剔透。
最特彆的是,小橘貓額頭上一團深橘色暗紋,像火焰的形狀,帥氣又可愛。
少年想起那場有極為美麗的螢火,還有袖口莫名其妙的貓毛,低聲問道:“你是妖怪嗎?貓妖?”
明燃聽了這話,愣住,然後搖頭。
他可是正經八百的人類!
少年皺眉,眼中露出疑惑,很明顯是不相信的。
這貓會憑空出現與消失,還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一定不尋常。
少年:“我發燒昏迷,是你幫我引來傭人的嗎?”
明燃點點頭。
少年:“那次,躲在櫃子裡,後又變成螢火的,是你嗎?”
明燃又點點頭。
少年心下了然,自己在心中分析了七七八八,斷定明燃就是個小妖怪,雖然他不肯承認。
這一點他倒是理解的,民間傳說裡,化形的妖與下凡的仙都是不願意讓凡人知曉的。
比如,那偷偷去人間湖裡洗澡,被偷走羽衣的美麗仙子。再比如,那給人打掃做飯的田螺姑娘,被人發現後,馬上想著要逃。
少年再次確定心中所想後,又提出一個個問題:“那,你會變成人的模樣嗎?”
這可把明燃問住了,他為難的搖頭,身體卻突然發漲!
緊接著,他的手腳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長,變化,幾秒鐘就化成了人形!
隻不過,幻化的不太完全。
橘色的貓耳和尾巴還留在身上,看著更像妖怪了。
而且,變成人後,明燃沒有衣服!
少年終於一改他那淡漠、冷冰冰的表情。
他目瞪口呆盯著渾身赤-裸,跨-坐在他身上的貓耳少年。
心想,還敢說自己不是妖怪,這讓我抓個正著!
兩人這姿勢維持了幾秒,明燃率先反應過來,臉砰地一下漲紅,連滾帶爬從少年身上爬下來。
少年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由得耳根發熱。
他麵不改色的把床邊的破布單拋過去,沉聲道:“你們貓妖變身,都不知道把衣服穿上的嗎?”
明燃披上布單,張了張嘴,無果,隻好拽過少年的手,在他手心寫字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少年詫異:“你不會說話?”
明燃垂眸,先是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
“不要緊。”少年道:“我可以教你說話。”
明燃聽後,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心裡悄然冒出一絲很細微的感動。
他仔細端詳少年,突然發現他長得極好,尤其眉骨,比常人略突出一些,顯得眼睛格外深邃有神。
少年斜眼瞥了瞥明燃,道:“說話很簡單的,今後我說一句,你便跟著我說一句,一年之內,肯定什麼都會說了。”
明燃回過神,對著少年一笑,溫柔的像春天的風,再沒有平日裡的陰沉與尖銳。
夢了三次,明燃第一次感到淡淡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