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看向言少昱,果然見他一副認真思量的表情。
言少昱學的就是建築專業,再結合上輩子言家建築為主業的集團公司,蘇軟覺得即使沒有她,上輩子李家也拿了下了這個工程,隻不過主導的可能不是三舅舅,而是言少昱。
不過她也記得上輩子言少時提過,九十年代初的時候,他們家曾經曆過幾年艱難動蕩,不知道是不是跟這件事情有關。
見蘇軟思考,李富貴笑起來,“你們商量一下吧,反正真要談,也得過了正月十五才能去找人,畢竟是一筆大錢,好好想想總沒錯。”
李富貴走後,李家大人們都免不了思索,互相商量。
姥姥見狀忽然嚴肅起來,“狗蛋兒說的這個事,拋開他想著軟軟的錢不說,倒也沒錯,但是有一件事,”
她看向蘇軟,“姥姥說過很多次了,現在再說一次,老話說的好,‘親戚不共財,共財不再來。’”
她的語氣帶了些嚴厲,“你們互相之間感情好互相拉扯可以,但如果不想以後斷了親又斷財,就把錢都算的清清楚楚。”
“該打欠條的打欠條,該算利息的算利息,彆給我學那些都是親戚不計較什麼的,明白了沒?”
眾人紛紛點頭,蘇軟也是滿心感慨,怪不得人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姥姥真的是李家的寶貝疙瘩。
寶貝疙瘩又拽著鹿鳴琛的手道,“好孩子,家裡如果真做什麼生意,也不用你管。”
她傲嬌的哼了一聲,“我可是知道的,解放軍隻管部隊裡的事情,你又沒轉業,管不到外麵,可不能犯錯誤。”
“你就好好的帶兵殺鬼子就行。”她欣慰的道,“你太姥爺也是殺過鬼子的,咱們家如今也算後繼有人了。”
鹿鳴琛看著握著自己的那張布滿皺紋的乾枯的手,隻有自己手的一半大,隻要輕輕一掙就能掙開,可事實上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這老太太挾持了,根本就動不了。
言少時在那邊叫道,“姥姥,現在早就沒有鬼子了!”
李姥姥翻了個白眼,“我又沒老糊塗!鬼子是個比喻,比喻!虧你還上學呢,連這個都不懂。”
“所有你姐夫要對付的人都是鬼子,”說到這裡,她哼了一聲,“也虧得現在沒鬼子了,要真有,鹿家那群人怕都是鬼子的走狗,你姐夫就能直接把他們槍斃了,還輪得著他們欺負咱?”
鹿鳴琛的手指不受控製的蜷了蜷,抬眼看向老太太,那雙被鬆弛的眼皮遮住了一半的眼睛卻仿佛知曉一切,可以包容一切,讓他下意識的想要避開,卻又無處可逃。
鹿老大被老太太提醒,“富貴有件事說對了,這鹿家怕是打著壞主意呢,這到處宣揚軟軟有錢,也不知道想乾什麼”
李姥姥得意了,“我就知道你們猜不著。”
大舅媽配合道,“咱媽肯定知道了。”
“那是。”李姥姥道,“他們這麼搞,就是想讓咱們家因為錢翻臉。”
“軟軟才剛認回來,一個個就都惦記著她的錢,軟軟心裡能舒服?軟軟不舒服了,其他人當然也不舒服,關係不就崩了?”
“軟軟已經和蘇家撕破了臉,再和咱們李家斷了關係,可不就剩下軟軟自己一個人能任由他們拿捏?”
李姥姥驕傲的道,“她當我們李家和他們鹿家一樣呢,眼裡光裝著錢。”
二舅媽恍然大悟,“怪不得把軟軟的錢說的那麼清楚,要光說有錢大家還沒概念,但把來源去路都說清楚了,可不是容易招人惦記。”
蘇軟忽然就想到了宋小珍,宋小珍能那麼清楚的算計她的嫁妝,顯然也是有人非常清楚的告訴了對方她這些錢的來路……
她下意識的看向言少昱,就見言少昱也正好看過來,看他的表情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
原來是鹿家,不僅想斷了李家,如果言少昱對宋小珍不放手的話,李若蘭那邊都要遠了。
倒是打的好算盤。
姥姥又對蘇軟道,“你年輕麵皮薄,涉及錢的事情上要是拿不準,就問你媽,你媽搞不定了就來找姥姥!”
“姥姥給你做主!”說到這兒她哼了一聲道,“好歹是姥姥的心頭寶,他們誰都不能惹的。”
雖然她用的是玩笑的語氣,但能感覺到這話是真的。
很奇怪的,蘇軟心底莫名生出了無限的底氣,仿佛麵對任何事情都可以無所畏懼。
她不由靠在老太太的肩頭,幾十年來第一次真正的示弱,“嗯,以後姥姥就是我的大靠山了。”
姥姥拍了拍她的手。
“哇,外麵的雪好大了!”言少時忽然道。
眾人這才注意到剛剛的小雪花都變成了大雪片,院子裡已經有了薄薄的一層積雪。
半大的孩子們頓時都呼啦啦的跑了出去。蘇軟也拉著鹿鳴琛一起,站在洋洋灑灑的大雪中,蘇軟側頭看鹿鳴琛,他的眉目終於舒展,唇角帶著笑意,察覺到她的視線,“怎麼了?”
蘇軟正想說話,就見鹿鳴琛忽然伸手拽了她一把,蘇軟不受控製的跌進他懷裡,餘光瞄見一個雪球就從她剛剛站的地方飛過去。
回頭就見言少時又撿起一個雪球笑哈哈的看著她,又朝她扔了過來。
蘇軟當然不甘示弱,立刻跑去之前牆邊的雪堆那兒抓了一把雪回擊,結果打到了從中間穿過的四表哥。
眾所周知,打雪仗的準則之一就是:除了自己都是敵人。
沒過一會兒,整個院子裡隻分敵我的雪球亂飛,大人們出來都得小跑著躲避。
三四歲的小豆丁們都在飛舞的雪球中嘎嘎尖叫著亂竄,跑幾步趴一跤,顫顫巍巍的爬起來繼續跑,偶爾還會被無良的哥哥姐姐們撈起來擋搶,惹來屋子裡長輩們的叫罵。
然而當了搶的孩子一點都沒覺得被欺負,笑的更歡實了。
蘇軟作為姥姥的心頭寶,還是有些優勢的,有幾個表姐在她身邊幫忙,然而到底抵不過男生,手又凍的厲害,趕忙叫道,“鳴琛哥,幫我拿下手套!”
喊完也顧不得,很快加入戰鬥。
眼見著言少時滾了個大的過來,她轉頭朝著給她送手套的鹿鳴琛跑過去,“鳴琛哥,救命!”
結果亂竄的小棗兒正在她前麵,看她跑過來,小家夥倒是先一步尖叫著顛顛兒的朝鹿鳴琛跑去,“姑父!”
小腿倒騰的賊快,一把抱住了鹿鳴琛的腿不鬆手。
於是等蘇軟跑到跟前撲向鹿鳴琛的時候,因為這個小家夥的關係,鹿鳴琛沒能穩住,兩個人一起就倒在雪地上。
打雪仗準則之二:千萬不要摔倒,摔倒了就趕緊抱頭保護好要害。
蘇軟回頭看著獰笑著靠近的兄弟姐妹,飛快的把棉服的帽子往頭上一兜,猛地往上竄了一下,連同鹿鳴琛的臉也一同蓋住。
正想起身的鹿鳴琛就這樣被蘇軟欺身上來,眼前頓時一片黑暗,緊接著就察覺到什麼柔軟的東西擦過他的臉。
身上的人也是一僵,黑暗中對方因為奔跑而急速的喘息被無限放大,鼓噪著他的耳膜,鹿鳴琛不由捏緊了拳頭。
蘇軟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妥,嘿嘿笑著想糊弄過去,掙紮著要爬起來。
然而身後的人興奮的埋著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
她最終也隻能跟鹿鳴琛額頭對著額頭,鼻尖對著鼻尖,大帽子圈起來的小小世界裡,他們的每一個呼吸都交纏在一起,饒是她這個芯子裡的老阿姨都忍不住臉紅心跳,嚇得不敢呼吸。
忽然,伴隨著一個奶聲奶氣興奮的笑聲,她腦袋一重,結結實實的……嗯,啃在了某的耳朵上。
抿著口中柔軟的耳垂,蘇軟的第一個念頭是不愧是十項全能的神人,能在那樣的一瞬間扭頭側臉,反應真不是一般的快。
但有本事你再扭多一點啊,啃一嘴頭發也比咬耳朵強啊。
還有,哪個熊孩子趴在她腦袋上蹦迪呢?
蘇軟艱難的側過頭,垂在他頸側,小心的吐息,“哥,靠你了!我起不來!”
鹿鳴琛一開始沒動,她正想催促,就感覺到一隻手頂在她的腰上,緊接著就把她掀翻了……
對,是把她掀翻了……
蘇軟震驚的扭頭,就見言少時一把雪沒刹住直接蓋在了鹿鳴琛的臉上。
該!蘇軟暗罵,順便憤憤的在腦袋下麵柔軟的小肚肚上的滾了滾,被掀翻的時候,趴在她腦袋上的小家夥自然也沒有幸免,這會兒反過來做了她的枕頭,被蘇軟碾了肚子還開心的咯咯笑,正是小棗兒。
不過也托這個小家夥的福,那些人不來埋她了。
那邊言少時也護住了鹿鳴琛,“停停停!不要扔啦,都搞到臉上了,我姐夫臉都凍紅了!”
“果然在這兒呢。”一個耳熟的聲音響起,蘇軟猛地起身,就看到鹿彩霞站在門口。
待看到她身邊站著的女人和孩子,蘇軟皺起了眉頭。
那女人已經朝著鹿鳴琛撲了過來,“鹿團長,俺可找到你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