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道:“對,一千兵馬截殺張繡,,綽綽有餘了。”
夏侯惇遲疑片刻,道:“那她呢?”
郭嘉嘴角微勾,狹促道:“當然是孤身去找主公了。”
夏侯惇眸光閃了一下。
他剛才對她的態度並不算好,甚至還有些遷怒。
她把自己帶來的所有人馬派去堵截張繡,難道不怕他執意不出兵嗎?
荀攸雖為軍師,但真正掌兵權的,從來是他夏侯惇。
夏侯惇握了握腰中佩劍,耳畔響起郭嘉揶揄的笑意:“夏侯將軍,咱們的丁夫人,似乎與傳聞中有些不同呢。”
夏侯惇按了按腰中佩劍,沒有說話。
曹仁入穰城,李典駐守穰城周圍,夏侯惇隨時準備救援曹操,曹洪被丁璿安排在鵲尾坡。
丁璿縱馬走後,曹洪換上士兵衣服,讓副將指揮士兵攔截張繡。
副將接了曹洪令牌,欲言又止:“將軍,若走了張繡...”
曹洪一邊帶頭盔,一邊道:“走就走了,以後再捉便是。”
金烏西墜,殘陽似血殷紅,曹洪看向淯水河:“大嫂要是出了意外,大哥會剝了我的皮的!”
儘管剛才丁璿出其不意,一招將他製服。
儘管丁璿再三保證,說夏侯惇一定會出兵,她不過扮作小兵,混跡其中,沒有任何危險。
他還是很擔憂。
曹洪換好衣服,一塵絕騎。
——偷偷跟在她身後,不讓她知曉就行了。
若真出了什麼意外,他就在她的不遠處,好歹有個照應。
曹洪的動作很小心,丁璿的心思又全部在如何找曹昂和典韋身上,故而並未發覺。
丁璿扮作的是親兵,拿的有曹家的令牌,駐守營地的士兵幾乎沒有盤查,便把她放進去了。
走進去後,青州兵們巡邏有序,到處都是關卡防守,張繡的士兵雖也有,但是並不多。
想來是張繡還沒有完全準備妥當的緣故。
丁璿收回目光,找到曹昂的營帳,遞上令牌後,侍衛們放她進去。
曹昂的營帳與曹操的營帳相隔並不遠,時而傳來女子挑弄琵琶的聲音。
琵琶聲靡靡,曹昂微微皺眉。
曹安民也在曹昂的營帳裡,擺了一桌宴席,給曹昂倒了一杯酒,道:“我說子修,你也彆生氣。”
“叔父不過玩樂兩日,未必會把鄒氏帶回許都的。此事你不說,我不說,諸位將軍更不會說,嬸娘如何得知?”
曹昂有些不耐,但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說話。
曹安民喝了不少酒,有幾分醉意,越說越沒邊:“子修,你莫怪我多嘴,嬸娘也太善妒了些。叔父如今已經是司空了,嬸娘還拿以前的老一套去約束叔父,也太小氣了些。”
曹昂麵上一冷,把酒杯重重一放:“夠了!”
話音剛落,一抬頭,便看到雙手環胸做親衛打扮的丁璿,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曹安民。
曹昂一喜,站了起來:“娘!”
剛叫完一聲娘,曹昂臉上的笑容便僵了一瞬——曹安民剛才說的話,他/娘聽到了多少?
還有他爹這會兒正在和彆的女人廝混,若是叫娘知曉了,怕是會氣得抽劍去砍死他爹。
想想那種畫麵,曹昂便覺得雙腿有些軟。
曹安民道:“子修,你何必用這種法子嚇我?嬸娘遠在許都,怎麼可能來宛城?”
曹安民又往嘴裡送了一杯酒,滿不在乎地隨著曹昂的目光轉過頭。
晚霞漫天,丁璿逆光而來,彎刀一樣鋒利的眉梢微挑,聲音不辨喜怒:“哦?”
“我怎麼就不能來宛城了?”
曹安民身體一震,慢慢轉過身,哆哆嗦嗦抬起手,揉了揉眼。
丁璿的身影近在眼前,曹安民很沒出息地打了個哆嗦。
剛才沒有完全咽完的酒水順著嘴角流了出來,濕了衣襟。
曹安民到底是曹操最喜歡的侄子,腦袋反應極快,手忙腳亂擦去被嚇得咽不下去的酒水,跟著曹昂站了起來,臉上堆滿了笑,道:“嬸娘,你何時來的?”
“快坐。”
曹安民忙不迭給丁璿讓座,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丁璿,看到丁璿腰間寒光閃閃的佩劍時,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丁璿走過去坐下,沒有理會曹安民,問曹昂道:“典韋呢?我剛才怎麼沒看見他?”
曹安民殷勤萬分地倒了一杯水,雙手捧給丁璿,不等曹昂開口,曹安民便道:“典將軍被賈文和請去吃酒了。”
把茶捧給丁璿後,曹安民又眼疾手快地從丁璿手裡接過頭盔,擱置在一邊,道:“張繡這不是投降叔父了嗎?典將軍又是叔父最看重的武將,可不就是整日裡忙於應酬。”
怕丁璿以為典韋天天吃喝玩樂,曹安民又道:“不過請嬸娘放心,典將軍雖然赴宴,但從未在外麵過夜,不影響護衛叔父的。”
初春的天氣有些冷,軍隊裡沒有小暖爐之類的東西,曹安民便把營帳裡取暖的火爐往丁璿身邊撥了撥。
丁璿一手端著熱茶,一手拿著筷子,篝火燒得暖烘烘的,再聽著曹安民討好她的話,忽然便明白了,曹操喜歡曹安民更甚於曹昂的原因了。
——有這麼一個會見風使舵油嘴滑舌又會伺候人的小侄子,換成她,她也喜歡。
儘管這個小侄子前兩日剛往她的夫君床上送了美人。
丁璿看了一眼曹安民。
說他壞吧,也未必。
曹家的子弟,多是小節不守,但大節不虧的。
他不過是投曹操所好,才給曹操送了鄒氏。
若是讓他知曉鄒氏有害曹操之意,那麼打死他,他也不會給曹操引薦鄒氏的。
丁璿放下茶杯,手裡拿著的筷子拍了拍曹安民的臉。
曹安民與曹昂差不多大,正是青蔥少年,半蹲在丁璿麵前,臉上滿是小心翼翼。
弱小,可憐,又無助。
丁璿險些被他逗笑了,有些繃不住臉上的嚴肅。
曹昂自幼跟在丁夫人身邊長大,沒少見識丁夫人暴怒時的模樣,有些擔心她一個控製不住,拔劍殺了曹安民,便道:“娘,此時不怪安民。”
丁璿道:“我知道。”
曹安民睜大了眼睛。
他莫不是因為太過害怕,而產生了幻覺?
以前丁夫人提著劍追曹操的事情,他都還記著呢。
如今他往曹操床上送美人的事情被丁璿抓了個正著,丁璿居然沒對他發脾氣?
曹安民激動得幾乎想給丁璿磕頭了。
天地良心,這事真不能怪他。
要是他叔父是個不沾女色的人,他會想著給叔父推薦女人嗎?
丁璿道:“你的事,先放一放再說。”
曹安民不住點頭。
放一放多好啊。
隻要放一放,他立刻滾得遠遠的,且幾年之內,都不會出現在丁璿麵前。
他慫,惜命。
丁璿看了一眼曹昂的衣著,道:“你換上盔甲。”
曹昂微微皺眉,青澀的臉上滿是稚嫩的擔憂:“娘,你從許都過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丁璿拍了拍曹昂的肩,道:“什麼事也沒有,就是娘想你了。”
曹昂仍有些不放心。
他又不是三歲的小孩,這般容易被哄騙。
曹昂正欲再問,丁璿卻笑了一笑,道:“怕什麼?天塌下來,娘替你頂著。”
“你隻管換盔甲便是。”
曹安民此時也覺察出有些不對勁了,但丁璿不說,他又有給曹操送女人的前科,也不敢多問,隻拉著曹昂去裡麵的帳子裡換盔甲。
換完盔甲後,曹安民心裡仍是不踏實,叫來了守在營帳外的親衛,讓他們擦亮了眼睛,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彙報給他。
曹安民剛交代完畢,便見丁璿與曹昂一同出營帳。
曹安民小跑追上,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三人的聲音問道:“嬸娘,你這是去哪呢?”
丁璿道:“去瞧瞧典韋,你若無事,在營帳裡等候便是。”
曹安民連連搖頭,討好道:“小侄還是跟著嬸娘吧。”
開玩笑,這種時候,明顯是跟著丁璿更安全。
儘管丁璿的武力值也隻是能把曹操撓得一臉疤的程度,但他總覺得,今天的丁璿,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但具體是哪些不同,他也說不清楚。
這種感覺就好像剛才丁璿說的那句話一樣:怕什麼,天塌下來,她頂著。
曹安民跟著丁璿來到典韋的營帳。
典韋在曹操麵前極為受寵,但並未自己單獨支大帳,隻在曹操的營帳外立了一個小小的營帳,以保衛曹操的安全。
赴宴的典韋尚未回來,丁璿負手而立,打量著典韋的營帳。
典韋是個糙老爺們,窮苦出身,大字不識幾個,跟了曹操後,也沒打算進修一下文學修養,營帳裡空蕩蕩的,除了生活必需品外,隻有酒和極為誇張的戟。
關於典韋,還有這麼一個故事。
與呂布作戰時,箭矢如雨,典韋道:“賊來十步乃呼我。”
隨從道:“十步矣。”
典韋活動著身體,道:“賊來五步乃呼我。”
呂布的兵馬逼近,隨從嚇得四處逃竄:“五步了!”
典韋這才慢悠悠起身,隨手抄起身邊小戟,投向敵人。
所投者無不倒地,曹操因此由敗轉勝。
典韋悍勇,有此戰可見一斑。
張繡算計縝密,哪怕曹操身邊沒有多少士兵,他也擔心典韋一人當千,讓賈詡把典韋灌醉,又讓胡車兒偷走典韋的兵器後,才敢襲營。
可見典韋在當世人心裡的可怕程度。
夜上一更,張繡的士兵把喝得醉醺醺的典韋送入營帳。
曹昂曹安民兩個人堪堪扶著小山似的典韋,典韋醉得狠了,嘴裡不住說著胡話。
丁璿笑眯眯地看著辦成侍從的胡車兒:“這位將軍有些麵熟。”
胡車兒心頭一驚,正欲說話,丁璿的劍已經橫在他的麵前,不等他反應過來,丁璿手指用力,便把他的腦袋削了下來。
其他的人亦被丁璿解決,死人的腦袋滾了一地,曹安民心裡沒有一點點的準備,縱是常年跟著曹操打仗,也嚇得連連跳腳——他這個潑辣善妒的嬸娘,似乎比以前厲害多了。
曹昂眼皮跳了跳,看向漫不經心擦著佩劍上血跡的丁璿,聲音有點發虛:“娘的功夫又精進了。”
原來的丁夫人本就是個耍槍弄棒的人,她穿來之後,會些功夫也不稀奇。
能秒殺胡車兒,更多是趁胡車兒沒有防備,就跟她剛才一招把馬上的曹洪擒下一樣。
快,準,狠,一旦成功,便具有威懾力,讓對方摸不清自己真正的實力,隻會無限將她的武功拔高。
丁璿道:“女子本弱,為母則剛。為了你,殺一兩個人算什麼。”
丁璿擦完佩劍上的血跡,從隨身空間裡掏出一粒醒酒藥,喂典韋吃下。
這種生死關頭了,典韋要是再醉醺醺的就難弄了。
至於醒酒藥丸,她隨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便是。
藥效發揮極快,典韋睜開了眼睛。
然而就在這時,營帳外突然火起,四處是戰馬嘶鳴,一片混亂中,不知誰喊了一聲:“不好了!張繡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