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無論是曆史上, 還是她穿來的世界, 官渡之戰注定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以少勝多的戰役。
連環計、反間計、借刀殺人, 甚至於詐降計,絕世謀臣的隔空碰撞,萬夫不當之勇的武將力拔山河,連綿不斷的山脈如同天然的絞肉機,無數英靈為自己信仰的主公而戰。
大雨從天而降,仿佛能衝刷世間所有的不甘和無可奈何。
丁璿扶了扶頭盔, 一把撕下粘在嘴角的假胡子,問夏侯敦:“還有力氣嗎?”
夏侯敦目光深邃, 像是啟明星墜入大海,自海底深淵之下,海水一層又一層,波光粼粼映著星光。
“恩。”
“我們勝了。”
“恩。”
丁璿笑著道:“都跟你說了,我這樣的人, 是注定要長命百歲的。”
夏侯敦漠然點頭,手裡的陌刀不斷往地上滴著血水。
山穀上方,諸葛亮帶來的士兵齊聲高呼:“昂公子受命於天,降者不殺。”
“受命於天,降者不殺!”
回音一陣又一陣,和著雨聲,響徹在山穀中。
張飛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 把手裡的丈八蛇矛貼著馬背插在地上, 道:“管他天命不天命, 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
劉備看著山穀中的滿目瘡痍,手裡的雌雄雙劍回鞘,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趙雲的銀甲銀槍鍍色成紅,身下的白馬像是從血水裡爬出來的一般。
關羽捋了捋胡須,微閉著鳳目。
諸葛亮帶來的士兵從山上衝下,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組織降軍。
夏侯淵帶著五千精兵緊趕慢趕,但還是晚了一步,雖然救出了公孫瓚,可公孫瓚傷勢太重,與趕來相見的趙雲說了幾句話後,便撒手西去了。
丁璿厚葬公孫瓚,收攏了公孫瓚的舊部,實力越發壯大。
袁家虎踞北方之地多年,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丁璿在諸葛亮郭嘉的謀劃下,縱然一時勝了袁紹,但也不足以一鼓作氣吞並北方。
仍在昏睡中的曹操被人送回許都,有丁璿在,郭嘉的遺計定遼東便不再是遺計。
丁璿聽了郭嘉的建議,整理殘兵,屯兵黎陽,坐等袁紹的兒子們自相殘殺,她好收漁人之利。
袁紹這次追擊丁璿,是自己領軍前來的,並沒有帶兒子們出戰,袁紹雖然死在了亂軍中,但基業仍在。
在這個時代,嫡庶之彆並不明顯,袁紹便是庶長子,在四世三公的世家大族裡,照樣到繼承家業,而他的嫡弟袁術,便遠遠不如他。
可見在這年代,更注重長子與個人的能力,而並非嫡子。
按照長子繼承家業的傳統,袁紹死後,沒有被丁璿打下來的三州之地,當由他的長子袁譚繼承管理。
但偏偏,袁紹此人是個十足的顏控,覺得小兒子袁尚更為好看,長得像他,袁紹還在世的時候,便與身邊的謀臣說,他百年之後,想改立小兒袁尚。
當然,他的這種言論被謀臣們無情反駁,袁紹又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一時之間沒有定下繼承人選。
袁紹死於亂軍後,審配假傳袁紹的遺命,請奉幼子袁尚為新的河北之主。
身為袁紹的長子,袁譚自然不甘心,戰爭就此打響了。
袁譚先派人給丁璿送了降書,表示自己願意歸降曹軍,同時希望曹軍能派兵幫他一起打袁尚。
丁璿瞪得就是這個機會,在黎陽與袁譚進行一番親密友好的交流後,丁璿開始調兵遣將了。
事實證明,袁尚年齡小更得袁紹歡心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見袁譚投降丁璿,並得到了曹軍的援軍後,他果斷也找了一個靠山——西涼馬騰。
六月的天氣,北方並不算熱,月色皎皎,星辰隱於夜幕中。
美酒流淌在銀質精美杯子中,一杯又一杯。
酒過三巡後,袁尚奉上美女十名,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袁尚雖然年齡小,但為人機敏,早在官渡之戰發生前,他便與江東的孫策開始通書,為以後的自己鋪路。
官渡之戰後,丁璿大勝,袁尚與孫策的書信往來更頻繁了。
丁璿新勝,銳不可當,天下九州,曹軍已占兗州、豫州、荊州和冀州。
這四個地方都是富饒之地,如今的丁璿並非一人能夠戰勝的。
袁尚便與孫策商定,聯合西涼的馬騰,讓馬騰從西北之地出兵,袁尚從遼東出兵,孫策從江東出兵,三支兵馬同時攻打曹軍,曹軍必敗。
曹軍敗後,他們三家平分天下。
這個主意與周瑜的二分天下不謀而合,孫策當即便回了信,說自己已經在練兵了,問袁尚和與馬騰何時起兵攻曹。
袁尚又敬馬騰一杯酒,笑嗬嗬討好道:“將軍,您看?”
三分天下的誘.惑太大,馬騰端起酒杯,碰向袁尚手裡的杯子,道:“等我的消息便是。”
酒足飯飽後,眾人散去。
袁尚根據與孫策商議的出兵策略,開始做站前準備和部署。
馬騰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月光如碎了一地的玉屑,灑在世間的每一個角落。
六月的關中之地,夜裡有些涼意。
馬超坐在院子裡,脖子上圍著精美的狐裘,在月光下,越發顯得俊美無儔,清貴威儀,彷如九天之上的天神,
馬超一下一下地擦拭著手裡的銀槍,聽到侍從相迎馬騰的聲音時,頭抬也未抬,聲音夾著微涼夜風,灌在馬騰的耳朵裡:“父親這又是去哪吃的酒?”
“身上的脂粉味讓人隻想吐。”
馬騰揮手,讓侍從與婢子退下,晃悠悠走到馬超身邊,拍了拍馬超消瘦的背,道:“超兒,為父給你說個好消息。”
馬超冷聲道:“怎麼?父親又為我找了一位新的母親?”
馬騰聽馬超說起這個話題,泛著潮紅的臉上有一瞬的不自然。
馬騰雖然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但在他父親那一代,家業已經敗得差不多了,因為家裡太貧困,娶不來漢女,便娶了羌女為妻,生下了他。
馬騰小的時候,家裡揭不開鍋,他便經常去彰山砍木材,背到城裡去賣,借此養家糊口。
數年後,馬騰漸漸長大,孔武有力,心懷大誌,很快混出了名聲來,又因生得俊美不凡,被當地的世家女看中,十裡紅妝嫁給他為妻,他借此起家,成為亂世中的諸侯之一。
而那個資助他起勢,又為他生下長子馬超的世家女妻子,早就死在了兵亂之中。
彼時他的年齡並不大,世間又無男兒為妻子守寡的道理,三年後,他又娶了一女為妻。
這個妻子又為他生下了許多兒女,個個乖巧懂事,遠比孤僻冷冽的馬超聽話得多。
他聽他的妻子說,馬超仗著出身好,又是長子,時常欺辱她的兒子,為此,他沒少責問馬超。
馬超抿著唇不說話,背挺得筆直,像是寧折不彎的白楊。
他與馬超的關係越來越遠,與妻子越發親密。
去年軍隊摩擦不斷,導致他和原本稱兄道弟甚是親密的韓遂互相討伐,韓遂的軍隊殺死了他的第二任妻子和孩子,那時候的馬超就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並未去施以援手。
馬騰趕來之後,妻子與孩子的屍體已經涼了,馬超麵無表情,半點傷心也無。
馬騰氣極了,一鞭子抽向馬超。
馬超俊美如錦的麵容上立刻便出現一道血痕。
馬騰仍不解氣,又抽了一鞭子。
馬超抓住了鞭子,怨毒地看著他,聲音像是在刀尖上滾過一般:“怎麼?父親現在知道心疼了?”
“父親還記得我娘是怎麼死的嗎?”
馬超的母親也是死在亂世中,人頭被叛軍提著,從城樓上丟下來,骨碌碌地滾在年僅七歲的馬超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