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並不是傻子,他縱然找了借口替她開脫,可心裡也會信了周芷若五成的話,她以後再想哄著張無忌去看屠龍刀,隻怕便沒那麼容易了。
她需要想其他的辦法。
王朝更迭是常有的事,元室崛起,漢人便是兩腳羊,這是必須要走的曆史過程,不是什麼值得讓人深思的事情。
這些事情,她以後再找機會與張無忌細細分辯,當務之急,是先想辦法把張無忌的心留在她這兒。
萬安寺事後,武林中人隱隱以張無忌為尊,若是張無忌歸順元室了,中原武林便不再是元人的心腹大患。
趙敏這般想著,忍著疼,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料,去包紮傷口,一邊包紮,一邊道:“張教主,你的麵子可真大——”
哪曾想,她的話尚未說完,倚天劍的劍芒便來到她眼前。
視線所及,全是一片血色,趙敏一聲尖叫,捂著臉再度倒在地上。
張無忌瞳孔微縮,扶著身邊椅子來到趙敏身旁,捧起她的臉,去看她臉上的傷勢,皺眉道:“芷若妹妹,你——”
周芷若長劍還鞘,看也不看張無忌,淡淡道:“這兩劍,是替我九泉之下的師父劃的。”
張無忌後麵沒說完的話便咽回了肚子裡。
若沒有趙敏,滅絕師太根本不會慘死萬安寺,周芷若沒有要趙敏的命,已經看在他的麵子上分外留情了。
張無忌又是對趙敏容顏被毀的心疼,又是對周芷若遭遇的憐惜,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大堂裡的事情終於驚動了在二樓上等待張無忌的小昭,小昭拖著沉重的腳鏈,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間,在樓上看到張無忌手上沾有鮮血時,忙道了一聲公子,便急匆匆從樓上跑下來。
周芷若眉梢輕挑,眼帶笑意。
戲看完了,終於舍得下來了。
小昭擦身而過的瞬間,周芷若抽出倚天劍,手起劍落,斬斷小昭腳踝的腳鏈。
小昭一怔,回頭看向周芷若。
大堂的門不知何時開了,門外漆黑的夜色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拒收,周芷若身影纖瘦,一身白衣,緩緩走入黑夜中。
小昭收回目光,看著恢複自由的雙腳,神情若有所思。
.......
周芷若從客棧離開,與宋青書走在街道上。
大都是元人的地方,幾乎沒有什麼漢人,這裡的一切都是按照元人的習慣建造的,沒有小橋流水,意境悠長,隻有元人喜歡的圖騰裝飾在各處,和空氣中飄蕩著的淡淡的膻腥味。
已經是深夜,街上沒有什麼人,四處靜悄悄的,回蕩著周芷若和宋青書的腳步聲。
周芷若走了一會兒,停下腳步,道:“範右使,出來罷。”
宋青書眉頭微動,握著佩劍的手指緊了緊。
夜風呼嘯,席卷落葉,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中,淩空出現一個棕紅色人影。
範遙緩緩落在地上,雙手負於身後,毀容後的麵容明明暗暗,配著棕紅色的發,像是修羅裡爬出來的惡鬼。
曾經與楊逍齊名的美男子,如今變成這個模樣,委實叫人唏噓不已。
範遙聲音低啞:“你不怕我殺了你?”
周芷若一笑,道:“範右使若想殺我,剛才在客棧便會動手了,沒必要留我到現在。”
範遙不置可否。
周芷若道:“讓我猜一下,範右使找我,多半是為了屠龍刀裡的秘密,為了光複漢家河山。”
範遙眸中精光一閃。
街道上又熄了一盞燈,範遙整個人陷入陰影中。
光線實在太暗,周芷若有些看不清範遙的麵容,隻看到他身材修長,五官立體若刀削,夜風吹起他的衣擺,隱約可見當年倜儻風.流的模樣。
周芷若有些惋惜。
楊逍有多驚豔,她是見過了,能與楊逍齊名的人,必然不會是普通人,隻是可惜,為了光複漢室,範瑤自毀容貌,藏身汝陽王府做臥底,弄成今日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範遙的聲音像是刀劍劃在石頭上,聽著讓人起雞皮疙瘩:“你很聰明,峨嵋有你,也算後繼有人了。”
周芷若淺淺一笑,道不敢,然而麵上的神態,卻是受之無愧正當如此的神色。
範遙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夜風又起,倚天劍的劍穗隨風擺動,殷紅的劍穗纏著周芷若白色的衣裳,像是雪地裡淌了一行血跡。
周芷若看著範遙,正色道:“範右使忍辱負重數年,想來不是為了元室繼續橫行,漢人掙紮在水深火熱之中的。”
“貴派教主武功蓋世,義薄雲天,可心腸仁厚太過,對人從不設防,很容易被人哄騙,以至於帶著明教走上讓人啼笑皆非的路。”
範遙一動不動,眼底有了幾分玩味之色。
周芷若眉梢輕挑,一陣見血道:“我若以倚天劍與屠龍刀的秘密相贈,不知範右使,願不願意多我一個盟友?”
範遙並不貪戀權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誰當九州之主,對於他來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驅除韃虜,恢複中華。
很明顯,張無忌是個好人,也僅僅是個好人,沒甚雄心大誌,在幾個女人之間猶豫不決,這樣的一個人,當兄弟,當朋友可以,當統帥萬軍的武林盟主,就有些不大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