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邀月穿成迎春(1 / 2)

第七章

捫心自問, 邀月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悲天憫人的人, 更不是這個糟糕時代的救世主, 她隻是覺得, 這個時代的統治,這個時代的規矩, 惡心到令人發指。

她向來不是一個眼底能揉的下沙子的人,遇到討厭的事情,討厭的人,她最直接的辦法, 就是讓這些人和事情都消失。

全部消失。

貪官汙吏要殺, 連累戰士無辜枉死的監官要殺, 這個糟糕世界的統治者, 更要殺。

以殺止殺或許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但最起碼能讓她呼吸幾日新鮮空氣。

所謂的三綱五常,三從四德,她單是聽著,便覺得胸口發悶。

壓抑的統治,落後的思想, 早該廢除了。

邀月說完話, 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少年。

月光傾斜而下, 給少年披上一層白紗,香片在熏香爐裡慢慢燃著,似雲霧一般飄飄蕩蕩出來,縈繞在他的身邊。

饒是邀月上輩子見慣了漂亮的皮囊, 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人,氣質委實出塵,飄然若九天之上的謫仙,尤其是那一雙眸子,生得實在好,長長的睫毛舒展著,將含著星辰的瞳孔包裹著,澄澈清亮,映著燭火與月光。

他的眼睛太好看,容易讓人沉醉其中,不知歸路。

與他對視,會讓邀月生出一種實在可惜的錯覺。

這樣一個清雅若仙的人,偏偏出生在最為汙濁的皇家,身份尷尬,且身體也不好,若不是她在與他歡好時順帶著幫他療傷,他根本活不過二十歲。

拖著半殘廢的身體,還暗中操控著一切,他的心計不比執政的那位新帝淺,他比新帝好一點的是,他會顧忌天下人的姓名,而不是像新帝那樣,殺人甩鍋,毫不手軟。

可他從新帝手裡奪過皇位又如何?

他的身體從根子上就敗了,她給他療傷,是治標不治本,若想將他體內的毒素全部清理乾淨,一要靜養,不能勞心勞神,二要她日日給他運功,如此數十年,他才能恢複正常人的身體。

但目前來看,這兩者希望寥寥。

他不會放棄滅門之恨,她也不可能天天跟他在一處,幫他療傷。

邀月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道:“你心疼那些千刀萬剮的人,倒不如心疼一下自己的身體。”

泓公子眼波暈開,笑了一下,道:“你在關心我?”

“沒有。”邀月不假思索道:“同床共枕一場,不想你死得太早罷了。”

泓公子轉著輪椅,繞過金絲楠木案子,來到邀月身邊,手指覆上她的手,輕輕一拉,將她攬在懷裡,在她眉心印上一吻,溫聲道:“放心,你我終身大事未定,我舍不得死的。”

邀月不置可否。

與泓公子睡了這麼久,她將他的脾氣摸得七七八八,世人都道,女人事後最是心軟,換算到男人身上,其實也是一樣的。

若與他有了分歧,睡上一場後,貼著他耳邊說上幾句話,他笑眼微彎,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這次也一樣。

他並不讚同她的做法,覺得她將天下人都牽扯到皇權爭鬥中,可她覺得人生而自由,有選擇的權利,與承受風險享受人生的權利,推翻糟糕世界的統治者,隻有人人參與進來,以後的變法變革,才會好走許多。

他們倆誰也說服不了誰,那便睡上一覺,睡完再談。

邀月這樣想著,也是這樣做的。

他闖入她世界的動作很輕柔,床上垂下來的紗幔遮住了大半月光,微薄的月光如玉屑。

時間一寸一寸溜走,他的氣息越來越亂,最後連胸膛跟著微微起伏,隨後一切歸於平靜。

兩人並肩平躺著,屋裡的麝香味越發濃烈,不知道過了多久,泓公子突然道:“唔,是我身體的緣故嗎?”

“咱倆在一起這麼久了,”泓公子的目光滑到邀月平坦的小腹上,若有所思:“倒是不曾見你有什麼不舒服的。”

邀月淡淡道:“與你無關,新帝送來的東西有問題。”

泓公子眸光微閃,輕歎一聲,道:“對你身體可有影響?”

邀月搖頭。

泓公子手指把玩著邀月的發,一點點往上,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那皎皎如月光似的臉,道:“他竟將對付朝臣的那一套,搬到後宮來。”

泓公子側身看著邀月,指腹輕蹭著她的唇,道:“我一直在想,若我們有了孩子,會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

“如今亂世初現,正值風雨飄搖之際,若我發生意外,你有我們的孩子傍身,日子倒也不會太難捱。”

太醫日日安慰他,說他近日來身體好轉,隻要好好將養,不是沒有可能恢複到正常人的。

可是他的身體,他自己比太醫更了解。

新帝之所以能容得下他,是因為他根本不是一個長壽之人。

一個短命鬼,又沒甚後代,縱然奪了天下又如何?不一樣要傳給旁人?

新帝是這樣想的,曾經何時,他也是這樣想的。

但自邀月出現後,他有了未來有了另一種期許——或許,他是有可能擁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的,他的機關算儘,並非為他人做嫁衣。

待天下事了,他榮登九五,第一件事,便是向天下昭告他與邀月的關係。

邀月不受世俗所約束,他也不會遵守祖宗家法,不許女人乾政,他會與邀月共治天下,將邀月推向世人跪拜仰望的位置。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