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 東海是塊風水寶地。由於地處極儘, 毗鄰妖界,一般修士不愛往這跑。海景房雖然好, 但是住個千年百年的, 房子容易生潮, 老年病什麼的不可避免。而且海的那頭住著啥都吃的妖族, 待久了容易被當成儲備糧。
這塊在修士眼裡視為雞肋的東海,在龍族眼裡是戰略根據地,打回妖族的第一戰線。水產不怕滿身鹽巴, 就怕成鹹魚, 大海的寶藏是無窮無儘的,龍族人人頭戴珍珠,家在水晶宮。
當然,龍族真正的故鄉不是水晶宮, 而是妖界深處的九重天,現如今鳳族的老巢。
再有錢也難抵鄉愁, 龍王拉著敖富貴的手說起曾經的輝煌歲月, 他們沉寂太久了,幾乎遺忘了過去的叱吒風雲,他老了, 飛不動了, 但是敖富貴不一樣。
他是真龍,龍族的希望,他用儘一生的歐氣敲出來的寶貝疙瘩, 這個疙瘩一定能帶龍族回到妖界,重振龍族雄風。
而且根據自家丞相的彙報來看,敖富貴確實在乾實事。
“派去的人說,金烏天性淳樸,善良天真,隻要加以引導,便能為我族所用。如今鳳王落到我們手中,以金烏鳳王兩張牌,鳳族還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龍王聽得敖富貴攤的大餅,小眼眯的找不到北,一連說了數聲好,深覺這個兒子沒白養。
拳拳孝心的敖富貴還說,“父王臥病多日,也需樁喜事熱鬨熱鬨,給族人打打士氣,準備接下來的大戰。”
龍王一想沒問題,戰前動員可以啊,畢竟回頭真打起來,酒肯定是喝不了,不如借這個機會給文臣武將喝個夠。他還讓敖富貴在婚禮上宣布進攻妖界的計劃,來個雙喜臨門。
敖富貴跪坐在榻前,今日他穿了一身玄衣,往日意氣風發的姿態在這幾日迅速收斂為沉著冷靜,看不出喜怒。
很有隔壁文學作品裡的大佬氣勢。還是那樣摯愛做他人|妻子的大佬。
反正也是被戴綠帽的。
龍王說,“你哪位兄長阿姊要娶親?”
敖富貴忍辱負重道,“是父王。”
龍王一聽覺得不對勁,他最近沒打算娶親啊,他雖然風流但不下流,沒事娶那麼多鶯鶯燕燕乾嘛。
便聽敖富貴道,“我為父王準備了一位絕色。”
觀其顏色,淒淒慘慘,再聞語氣,心如刀絞,最後看態度,仿佛老婆被搶。
敖富貴握拳,胸膛裡似有無數種情緒。他對女侯是真愛,可沒有拿下妖界之前,這樣的他不配站在女侯身邊。
他需要女侯贏得父親的信任,老師的另眼相待。他需要功績,權力,隻有爬到最高點,他方能搶回自己心愛的女人。
書上都是這樣寫的。
男主尚未發跡時,女主被送給君王,一對恩愛的小情侶被迫分離。為了奪回所愛,男主進行了一係列的奮鬥。最後登基為帝,贏了江山卻失了她……
不對,江山他要,女人他也要。
龍王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拉著敖富貴的手語重心長勸說自家兒子,“兒啊,咱們龍族和凡人不一樣,你是真龍,合該做龍王,若是覺得這太子爺沒意思了,為父明個就安排退位,八歲龍王不是傳說。”
所以什麼為了大權把最心愛的女人送出去,再來個《長恨歌》就不要了。他很怕自個拖了自家兒子的後腿,到時候妖界沒回去,他這個真龍的爹被掛到恥辱柱上,龍子龍孫見之,指指點點。
看,傻逼。
龍王他不想做傻逼!
敖富貴回過神來,畢恭畢敬道,“太初宗派人索要女侯,說給就給,我龍族豈不是顏麵掃地。”
老婆都沒了,他還玩什麼謀朝篡位。既然女侯不願意嫁給自己,就按女侯的意願,做他的小媽,至少這樣……
他與女侯還是同一屋簷下的人。
龍王沒懂敖富貴的算盤,“可我聽丞相說,這魔女去向是當初就談好的。”
不然太初宗為什麼願意給五色神羽,憑當初拍賣會上的衝突,沒把敖富貴按在地上摩擦都算客氣了。
不想敖富貴臉色一擺,“父王這就說錯了,當日我龍族確實落於下風。可今時不同往日,金烏都入了我龍族,還有什麼好怕的。”
辣麼大一隻金烏,可以和太陽肩並肩的存在。
典型的有了後台就橫。
龍王沒覺得哪裡不對,做龍一輩子,現在發達了,當然要牛逼一下。不過有一點龍王需要確認一下,金烏脖子上掛狗牌了沒有。
什麼龍族所有,翻版必究。
提到這裡敖富貴想到了當年他躲在湖底舉報鳳族無證經營的時光,當他還在竊喜鳳族吃牢飯時,天降金烏,差點把他煮成龍肉羹。今日金烏入東海,敖富貴他,底氣不足。
“……父王無須擔心,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實際上就是沒底。
話說回來,龍王發出質問,“我為什麼要娶親?”
這和金烏根本不搭邊啊。
敖富貴眼一紅,嘴一抿,帶著哭腔說,“父王不相信兒臣嗎?”
這一哭二鬨極有效果,為了愛情就地打滾的敖富貴,和為了龍族抽抽搭搭的太子爺,那是不一樣的。龍王連忙撫著敖富貴的背,哄自家寶貝疙瘩彆哭了。
彆說娶絕色,就是嗦魷魚他也願意。
好說歹說把龍王哄睡著了,滿腹心事的敖富貴走出龍宮,憂傷望天,不,吐泡泡。
他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將金烏為他所用。書上說,除了一個得不到的女主,還有一個惡毒女配。
比如那種出身高貴,手染人命,自以為是,的公主,郡主,她們對男主一見鐘情,哭著喊著要嫁給他。在被男主物儘其用後,打入冷宮。
出身高貴,四界唯一一隻金烏;手染人命,雲夢澤大亂;自以為是,未成年腦袋瓜轉不過來;公主,秋秋自稱自家爹有皇位要繼承。
這樣一看和惡毒女配完美對應,雖然有那麼一些關鍵點對不上,但這不是重點。
想通這點後,敖富貴轉身找金烏,求婚。
到了東海後,秋秋身邊那幾個鳳族就被敖富貴拿下,這會秋秋跟著幾個漂亮小姐姐吃海鮮大餐,問起那幾個鳳族的下落,被人家三言兩語打發,再拿食物投喂,轉頭就忘了鳳族。
敖富貴來的時候秋秋正跟著龍公主喝佳釀,地上倒了好幾個酒壇子,小姑娘酒量不行,醉了尾巴都藏不住,在地上拖來拖去。還時不時向龍公主炫耀,活似孔雀開屏。
龍公主趁機套話,“你的家人呢?”
秋秋打了個酒嗝,“在大荒。”
後頭的什麼三千世界,聖人創世,說的顛三倒四,還說自己是仙女下凡,來掙功德的。聽者沒一個當真,龍公主挖牆角,“你是金烏,為什麼要和鳳族待在一起?”
沒事可以來我們龍族啊,可熱情好客了。
秋秋歪了歪腦袋,突然哭起來,“爹爹嫌棄我醜。”
敖富貴一哭是外頭下雨,秋秋哭的冒岩漿,小姑娘渾身冒火,現場來了個沸鐵入鍋,靠的稍微近點的龍公主直接五成熟。功力差點的,現場海鮮大宴,小姑娘,或許現在不應該叫小姑娘了。一隻比敖富貴還大的鳥兒撲騰翅膀,出現在敖富貴麵前,水流攜著翻騰的赤焰,教敖富貴如何海底燒開水。
腳邊的蝦兵蟹將熟了,食物的香氣加之美酒佳釀的灌溉,理智下線,六親不認上線,秋秋一口一個叼得歡,充分說明了什麼叫做滅絕人性的惡毒女配。
敖富貴臉都扭曲了,他冒著被煮成龍肉羹的危險拔出長劍,向boss發起挑戰,“呔,妖孽哪裡跑!”
大鳥轉過頭來,金眸直勾勾望著敖富貴,一同靠過來的還有冒著氣泡的開水,就差一道食材下鍋。
敖富貴的臉有點熱,真龍天子羹三成熟。
台詞從英雄斬巨龍改成男女主角深情對白,“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了,在我枯燥無味的生命裡,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心動。”
頂級掠食者的注視,心臟扯著大腦喊救命。
“自那時起我就知道,你將是我餘生追逐的光,每一晚的夢中都是你,我的心都是你的。”
真龍天子羹五成熟。
“今天你我重逢,這份心意我不想再隱藏了,我要站在你麵前堂堂正正喊出來。”
七成熟。
“我想入贅。”
真龍天子羹熟了。
流動的赤焰被收回,眼前的大鳥消失,被赤焰流過的水晶直接成了渣渣,小姑娘踩在上頭,眼神似乎比剛才清明不少。
“爹爹不喜歡養成係。”
養成係敖富貴懂啊,“你多大?”
小姑娘數了數手指頭,“三會元,到四會元還有一半。”
在敖富貴聽來,那就是我今年三歲半。
於是敖富貴說,“你三歲半,我七歲半。這是青梅竹馬,算不得養成。”
大妖曆來生長期漫長,從某種意義上說秋秋的確是個未成年,排除年齡的差距後,似乎沒什麼大問題。
一個敢娶,一個敢嫁,年輕人就是衝動,婚禮當場定下。決定下來的小姑娘笑得特彆開心,“你是第二個向我告白的。”
敖富貴有那麼一絲不爽,他是人生第一次,偏偏秋秋就是第二次,他故意撚醋問,“上一個呢?”
小姑娘摸摸肚子,一臉饜足,“他過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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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四界,有種戀愛方式叫閃婚。離敖富貴告白第二天,龍宮這邊就操辦起婚禮來了,一問,龍王要結婚啦,太子爺要成親了。
搞得邊上鄰居怪怪的,你們龍族這麼豪放嗎?父子還搞個雙喜臨門。想問下當媽什麼想法?
媽還真沒什麼想法。
主要是敖富貴的娘死得早,後媽一個接一個,前赴後繼,導致敖富貴對娘的感情還不如自家姐妹。
遠了不提,至少喜帖發過去的時候,大家本著地主家的傻兒子是老實人,不分杯羹可惜了。於是紛紛點頭道喜,說一定捧場捧場。
然後轉頭罵龍族不要臉,份子錢一要要倆。
住在高級豪華套房的雪螢她們也收到了喜帖,過來送帖子的還是顏執,麵對三個齊刷刷對著她的劍修。顏執壓力有那麼一絲絲大。
“幾位道長。”
左右護法並未開口,溫安作為太玄門大弟子率先開口,“丞相,你這是何意?”
招呼不打一聲把人關進去,這是要和道界為敵嗎?
顏執著實有些尷尬,個人感情上,她其實對太玄門這兩家挺有好感的,公事上,這兩家多少礙眼。
有句話說的好,鐵打的四界警察,流水的劍仙,太玄門在某種意義上就是道界大哥,這位大哥還和蒼梧關係好。回頭打起來,撕破臉是肯定的。
但不是現在。
顏執揚起一個無奈的笑容,“非是我願,隻是太子下令,為臣者不得不執行。不瞞諸位,我王將不日大婚,迎娶女侯。”
溫安那句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還沒出口,顏執下句就來了,“太子也會迎娶金烏。”
敖富貴是真的討厭太玄和太初兩家,現在是標準的小人得誌,能拿他怎麼辦?
鬨還是不鬨成了擺在溫安麵前的問題。敖富貴這一手無疑是和太玄門鬨翻了,但是由於金烏的存在,導致反手這一巴掌的巴掌打不出去。
萬一和龍族吵起來,金烏進來勸架怎麼辦?
小姑娘一個撲街都能把雲夢澤整成扶貧縣,要是去太初宗坐坐,坐成火焰山,神龜成了王八湯,哭都沒處哭去。
顏執清楚溫安等人的沉默,客客氣氣的,“太子欲請諸位觀禮,待大婚結束,絕不攔三位去向。”
潛台詞是你們最好給我回家念經,彆隨便插手。不然放秋秋咬你。
溫安還未做回複,雪螢已經接過話來,“我們知了,對了,我太玄門向來囊中羞澀,這份子錢……”
顏執嘴角微抽,“上回給你的分手費呢。”
雪螢說的理直氣壯,“拿去養男人了。”
太玄門一乾師弟師妹嗷嗷待哺,她沒說錯。
顏執眼神微妙,想起前段時間的荒唐,她乾咳幾聲,沒在這上麵糾結,“算了,大家都是熟人,錢就免了。”
走了一個顏執,雪螢臉上沒了笑意,“師兄,我暫時不回太玄門。”
女侯的事還沒解決不說,她答應過蒼梧,要照顧秋秋。
溫安覺得棘手。金烏就算了,女侯被留在東海,萬一蠱惑龍族,搞些圖謀不軌的事。比如什麼大軍壓境,逼迫太玄門交還魔尊,又或者打開魔界通道。
都什麼年代了,還搞些這是上古大戰,讀者都不愛看了。
這事還沒定個結論,岑無妄傳過話來,簡單粗暴。
彆插手。
溫安傳了話給雪螢,不愧是師徒,雪螢就一個字,哦。
溫安頭就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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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侯被告知她即將嫁入高門時,魔是蒙的。
她隻答應了去太玄門吃牢飯,可沒答應留在龍族做豪門媳婦啊。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顏執不太喜歡女侯,說話也是冷冷的,“誤會,你一介魔身入我龍族,如今做了龍妃,跪著謝恩都來不及,還敢說誤會。不想做龍妃了嗎?”
女侯特誠懇點頭,“不想。”
好端端的魔界三公不要,跑去龍族做什麼妃子。她腦子進水了。
顏執噎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到進來時的不動於色,“我隻是在通知你,由不得你答應不答應。”
這話過後女侯沒吱聲,顏執隻當聽進去了,又說了幾句離去。等門一關,隔壁的鳳悅眠陰陽怪氣起來,“厲害啊,不費吹灰之力就做了太子妃。”
他賣藝賣身,就差把自己賠進去,還是拿不到太子妃。女侯倒好,吃著牢飯躺贏。
女侯沒搭理鳳悅眠,她和鳳悅眠不熟,雖然說反派才和反派在一起,但是妖界和魔界隔太遠,沒什麼感情。扒了祖墳都算不上十八代。
她現在安分老實,原因是龍族沒對她造成威脅,還有個岑無妄打包票,如今龍族強買強賣,就不允許魔造反了?
當即素手握上欄杆,暴力拆遷。
鳳悅眠剩下半句嘲諷還沒出口,就見人家從監獄裡走出,清清爽爽,要和他這個鄰居再見了。
鳳悅眠直接卡殼,見女侯要走了,急忙道,“等一下。”
對上女侯嬌豔的臉蛋,鳳悅眠急中生智,“我是鳳族之王,我在妖界有一百噸黃金,隻要你救我出去,我就分你一半黃金,帶你征服三界,讓你做四界之主。”
女侯比較乾脆,“鳳王,恕我直言,咱們修行者最不缺金子。”
她魔界還魔晶遍地,誰要你窮酸鬼的金子。
眼看離自己最近的大腿要跑,鳳悅眠忍痛道,“隻要你肯救我出去,我什麼都願意給。”
對上渾身上下散發著熟女氣息的女侯,鳳悅眠紅了臉,咬牙道,“包括三百年的處子之身。”
女侯,“……”
她尋思自己也不是色中餓鬼,怎麼這鳳王就趕著獻身。可轉而一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於是纖纖玉手遞到鳳悅眠麵前,非常接地氣,“把你身上值錢的玩意都交出來。”
鳳悅眠這會沒什麼值錢的玩意,他有錢不假,九重天堆著一大堆法寶靈藥,可身上一個子都沒有,於是鳳悅眠問,“能打欠條嗎?”
他真的家財萬貫。
顯然女侯不接受這種貸款方式,最後女侯在鳳悅眠身上打量一圈,想起一件事來,“我聽說,鳳族的尾羽都是上好的煉器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