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父:……
沒想到這個入錯行的縣太爺居然還是個謹慎的主兒?
“縣太爺,有件事兒草民之前沒有告知,當日我並不是一次討要不成就放棄的,而是連續討要了三次先人庇佑,儘數失敗後,才不得不放棄。另外,草民才疏學淺,每日隻能祈求討要三次。”
“那就再試!不過,你這一次並不是給章孝義討要庇佑。已故的章老太爺,一生共有一子四女,你依次給他的女兒討要庇佑。本官要看看,這件事情究竟是一人所為,還是多人合謀!”
說到這裡,縣太爺拿起驚堂木猛的就是一拍:“成敗就在此一舉,安大師,本官相信你一定能給一個明確的說法。”
安父:……
好家夥,這是何等離奇的想法啊!
要麼是獨自謀殺親生父親,要麼就是姐弟幾人一起謀殺親生父親,就不能有彆的選項?比如說,章老太爺性子比較著急,在停棺的那幾天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投胎了。再不然,彆忘了章老太爺得了糊塗病,搞不好他就是單純的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
畢竟人命關天,安父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縣太爺想也不想就道:“大師這話也有道理,所以請大師這就出發前往章家祖墳,先把本官的猜測確認一番。”
安父還能說什麼呢?甭管眼前這人有多坑,他是縣太爺他說了算啊!
隻這般,在衙役的陪同下,安父又一次來到了章家祖墳,他還沒忘記自己的人設,特地要求采買了一些香燭紙錢。
在搞了一堆並不是必要的流程後,安父閉上眼睛開始裝神弄鬼,生怕到時候丟光環不準,在丟之前他還是悄咪咪的睜開了眼睛。
丟!
如他意料中的那般沒有成功。
繼續丟。
仍然沒有成功。
最後一次機會了,安父真的已經很認真了,可惜結果跟之前並無兩樣。
再度回到縣衙,安父麵見縣太爺,告知了事情的結果,並表示他是按照縣太爺的要求,依次替章老太爺的長女、次女、三女祈求討要先人庇佑,但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
“縣太爺,據我所知,章老太爺的次女和三女皆是接到了報喪的消息後,才匆忙從夫家趕到咱們洛江縣裡,按理說她倆是不可能參與到合謀裡麵的。”
縣太爺對安父的說辭不予置否,隻表示明天繼續。
那行吧,反正明天還有三次機會,安父琢磨著,也彆浪費了,一次給章老太爺的四女,剩下的兩次就給章孝義的妻兒好了。
結果仍以失敗告終。
安父再度提出了糊塗病的說法,因為章老太爺的情況確實非常特殊,很多人儘管是病重到不省人事了,但在生前還是能保持腦子清醒的。唯獨隻有章老太爺,已經病了兩三年了,甚至是從一年前開始,就已經徹底忘記了一切。
一個忘記所有血脈至親的人,真的還會去保佑自己的後人嗎?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你有沒有想過一點,章孝義是自己認罪的。如果他什麼都沒有做,他為什麼會在連受刑都不曾的情況下,直接跟本官認罪?此案必有蹊蹺!”
縣太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安父也隻能選擇閉嘴。
等他回到錢家時,錢管家滿臉興奮的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
“半仙你絕對想不到的,縣太爺壓根就不是閒得慌才插手這事兒,是有人去報案了,他才找咱們問話的!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你絕對想不到的!”
“章孝義的外甥?”
“我就說你肯定想不到……哈?為啥呢?半仙你是怎麼猜到的?不對,您是不是掐指一算,就算出了背後真凶?”
“不可能是後來得到報喪才姍姍來遲的那些人,也不可能是章孝義的妻兒或者他家中的下人,據說他的長姐和四姐是最為疼愛他的,那還剩下誰?那個原本說在現場,突然又跑去布莊的外甥?”
排除法嘛,隻是安父還是沒想明白,那個外甥為什麼要這麼做。
錢管家滿臉激動的跟安父分享美味香甜新鮮出爐的瓜。
那個外甥,是章孝義長姐的小兒子。章孝義的長姐出嫁時,章家還是鼎盛時期,加上他那個長姐相貌身段皆不俗,而且還有一手管家理事的好本事,因此嫁的人家也是姐妹四人中最好的。
不是說其他三個妹妹就嫁得不好,而是隻有這位長姐嫁的是另一家的嫡長子,也就是繼承人。她的公婆已經沒了,她的夫君早在多年前就繼承了家業,這也是為什麼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幫襯娘家的真正原因。
她再三幫襯娘家幼弟,夫君和能繼承家業的長子並沒有太多的意見,獨獨深受她寵愛的小兒子,卻對這個已經三十好幾卻仍然不曾斷奶的舅舅,有著非常大的怨念。
章老太爺出殯這日,在目睹了安父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以及親舅舅那崩潰暈厥的場麵後,他悄悄的報官了。
反正外祖父過世當時,他的確不在跟前。他娘讓他買最好的綢緞料子,給他外祖父做壽衣和鍛被,他不服氣,明明這些事情就是應該由兒子來承擔的,甚至包括喪禮一應費用,都應該由本家人來操持,憑什麼讓他又出錢又出力?他又不姓章,憑什麼給章家當孝子賢孫?
本來這事兒沒人知道,但顯然縣衙那邊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差了,不知怎的就給漏出來了。
既然錢管家知道了,估計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安父陷入了沉默。
確認過眼神,章孝義是真的倒黴,簡直就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倒黴。但凡這裡頭少了一環,他都不至於被縣太爺下令捉拿歸案。
試想想,假如說章孝義沒請他幫著壘墳頭,或者沒得罪他親外甥,再不然攤上的不是洛江縣這位腦洞離奇的縣太爺……
“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管家!”錢家下人快步趕來報告。
一時間,安父還以為許久沒有消息的錢大富出了啥事兒,沒曾想,那下人卻道:“早先在章老太爺跟前伺候的人,招了!”
安父:……
難道真叫那個縣太爺說中了?
呃,其實沒中,但也不算是完全冤枉了章孝義。
又兩天後,縣衙公開升堂,一群閒得慌的人將縣衙擠了個水泄不通,其中當然有咱們熟悉的錢管家。安父本來是不想去的,他看到縣太爺就腦殼疼,但最終他還是被錢管家拖去了。
錢管家的理由是,萬一審問到一半,想起了還有個風水先生當人證呢?彆以為不可能,對咱們這位縣太爺來說,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對於這個說法,安父不得不認可。
升堂這日,縣衙終於有了威嚴的氣息,縣太爺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手邊是那熟悉的驚堂木,而堂下兩側各站了一排衙役,選的還是高矮胖瘦差不多的衙役,反正瞧著特彆有排麵。
可惜,作為案犯的章孝義並不是這麼認為的。
等他被帶上來後,整個人仿佛丟了魂一般,而且看他那模樣,應該是沒少受刑。
“犯人章孝義,還不如實招來!”
安父就納了悶了,你說這連個前情提要都不說,上來就是一句“如實招來”,這簡直跟之前張嘴就是“還不立刻認罪”一個效果。
然而,安父還是高看了章孝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在牢裡就招供了,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反正章孝義連掙紮都沒有,就照實說了。
從他的供訴中,他的確沒有直接謀害他的親生父親章老太爺,但老太爺的死也確實跟他脫不了關係。
因為他希望他父親早點兒死,快一點,再快一點,章家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可事與願違,本來冬日裡身子骨就越來越差的章老太爺,竟然在開春天氣轉暖之後,病情很神奇的好轉了。當然,腦子還是依舊糊塗,隻是又能吃能喝,天氣好的時候還能在自家宅院裡溜達,甚至精神頭比他這個當兒子的還要好。
眼瞅著親爹短時間內是不會死了,可章家也確實是撐不了太久了,章孝義把心一橫,決定來個催死。
旁聽的安父簡直無言以對,他聽過催婚、催生、催……還能有催死的?
事實上就是有。
眾所周知,病人是需要好生調養的,包括日常的膳食,還有大夫開的藥方,以及平日裡小心伺候著,才能維持現狀。但這幾個方麵卻都是可以動手腳的,甚至沒必要直接下.毒,隻需要將膳食換掉,湯藥減少,日常伺候的人撥到彆處……
章老太爺就算因為天氣轉暖的緣故,身子骨是好了不少,但他仍是個病人,還是個年邁的老人。
從陽春三月起,章孝義不遺餘力的折騰章老太爺,他自認為做得很小心,甚至最高明的仵作前來驗屍,應該也差不多緣由的,因為老太爺是真的病重而亡。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所有的巧合加到了一起,出殯當天突然撂攤子不乾的安父,記恨他拿走原本屬於自己錢財的親外甥,以及腦殼殼有大包的縣太爺……
雖然到最後,縣太爺還是沒能找到實質上的證據,但他依舊宣判了。
依著本朝的律法,遺棄、虐待老人至其死亡,是可以直接判斬立決的。這個罪名就叫做不孝之罪。
不過縣太爺最終還是沒判斬立決,他隻判了章孝義流放三千裡。
錢管家就開始小聲逼逼了:“半仙,章孝義那幾個姐姐還是有能耐的,尤其他那個大姐夫,家裡可有錢了,這事兒又跟自己的小兒子有些關係,好像就是他們出麵保住了章孝義的小命。”
“你確定這叫保住了小命?流放三千裡還能活著?”
“話不是這麼說的,斬立決就是真的死透了,流放又不是立刻死的。隻要人還活著,回頭再動點兒手腳,保不準就活下來了呢?”
安父表示無話可說。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就在這時,縣太爺突然點了他的名字,高聲讓他上前。
“本案得以告破,除了本官明察秋毫之外,還有一位大功臣。便是這位安半仙!正如坊間傳聞那般,安半仙是第一個看破此案之人,是他告訴本官,已故的章老太爺心懷怨恨,不願保佑自己唯一的兒子。本官疑竇頓生,排除萬難也要將真相告破,以慰章老太爺在天之靈……”
安父麻了。
儘管縣太爺主要還是誇自己有多能耐,但也把他帶出來了。偏生,章孝義的幾個姐姐、姐夫都在場,安父仿若被公開處刑。
他開始認真考慮,要不還是搬家吧,離這個有大病的縣太爺越遠越好。
終於縣太爺閉嘴了。
案犯被重新押回大牢,圍觀的老百姓們也四散而去,安父趕緊開溜。
“等一等,安半仙。”有人喊住了他。
安父真的不想搭理,但對方也不是一個人,而是十好幾個人,並且就是章孝義的姐姐、姐夫們。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縣衙,覺得對方應該不至於在縣衙門口行凶,這才穩住心神,假裝淡定的問道:“敢問有何事?”
“我是章老太爺的長女,我希望半仙能重新為我父親做法事。”她邊說邊紅了眼圈,“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們誰也沒有想到。但老父既然已經沒了,我們姐妹還是希望他能平靜安詳的投胎轉世。”
頓了頓,她又道:“我還想請半仙告訴父親,他唯一的孫兒,我會將他撫養成人,教他為人處世的道理,絕不會讓他走上他爹的老路。”
安父很想問問,您是哪個品種的聖母?
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聽章聖母說:“這是一百兩銀子,就當是做法事的酬勞,還有這段時日麻煩半仙的歉意。”
“好的沒問題,這單子我接了。”聖母就聖母唄,假如說這世上充滿了聖母,世界該有多麼的美好和諧。
有了這一筆錢,彆說置辦一處臨街的鋪麵了,就是直接搬家都沒問題。
呃,要不他還是搬家吧,直接離開洛江縣,找個縣太爺沒病的縣城過日子。
隻是這麼一來,他回家的時日又被延長了。好在錢管家特彆講道義,又派人給昌平鎮的安卉送了口信過去,這次說的是有大買賣上門了,讓安姑娘大可放心。
安卉倒是沒啥不放心的,隻是好奇錢家下人口中的那大買賣究竟是啥。
又隔了幾日,轉眼就到了五月初。
為了迎接端午節,安卉這天一大早就跑去買了一堆糯米、紅豆、鹹肉等等食材。采買東西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吐槽,為什麼就不能賣成品粽子呢?這些商家就不能為懶貨考慮一下?就算懶是可以克服的,但彆忘了這世上還有手殘!
反正安卉不會包粽子。
幸好,她還有傅奶奶。多買了一些食材,一並送到客棧那頭,讓傅奶奶幫她包好,她隻要其中的一半,剩下的都留下。
傅奶奶倒是幫忙了,隻是也沒少數落她。連聲念叨著,她這樣笨手笨腳的,以後可怎麼說人家喲!
安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最後表示她起碼會蒸粽子啊!
“還能有人連蒸粽子都不會的?得了得了,我給你串起來。記著,紅繩兒的是甜粽,黃繩兒的是鹹粽。”
“奶奶我記著了!”
正準備提著兩串粽子回家的安卉,在門口碰上了剛從外頭回來的安堂叔。
安堂叔一見到她就問:“小卉你爹是不是去縣城裡的錢老爺家了?錢家出大事了,你知道嗎?”
“不是章家出大事了嗎?”
“那都是哪年哪月的老黃曆了?是錢家,錢大富出事了!”
安卉開始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所以前幾天錢家下人帶口信過來,興高采烈的告訴她,說她爹有大買賣上門了,居然指的就是錢大富嗎?
這錢家下人也是夠嚇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不是烏鴉嘴,人家烏鴉嘴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她是說啥都不靈。
入V萬字更√
紅包發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