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界(1 / 2)

錢家人會不同意這門婚事?開玩笑, 錢家祖墳冒青煙,錢邱芳才會嫁給她兒子。陸母應下陸大舅媽的話, 把陸大舅媽送到村口, 笑了一聲,轉身回家找兒子,進家門一看, 老伴呼嚕聲震天響, 兒子不見了, 不用腦子想也猜得到兒子又去見溫綿綿。

陸母站在院子裡氣了半天, 打定主意把錢邱芳留在大隊裡吸引兒子的視線。隻要錢邱芳能絆住兒子,不去找狐狸精,天天給她一個笑臉, 違心誇獎幾句好話又如何!

陸傳軍趁著母親不在家,父親在家裡睡覺,他偷偷跑出去約溫綿綿到南場壩子見麵。

綿綿人如其名, 性格綿軟溫柔, 皮膚如三月裡的桃花,男人看了忍不住把她捧在手裡嗬護。他中學裡讀過的一首詩, 形容他和綿綿再好不過,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大概隻有綿綿這樣文靜嫻雅的女子才配得上這首詩。

“以後你彆找我,也彆送我東西,不想有人指著鼻子罵我是賤人…”溫綿綿手指不安地攪動衣角, 秀氣的柳葉眉擰巴在一起。

“...抱歉,不會纏著你,”陸傳軍黑如墨的瞳孔仔細看眼前秀美的女子,低頭苦笑,“我會娶錢邱芳,祝福你早日回到大城市。”

家裡隻有他一個兒子,無論做什麼事情,母親都不會約束他。想花錢不需要通知母親,直接從錢盒子裡拿錢。自從大隊裡流傳出關於他的謠言,母親把錢盒子、自行車上鎖,禁止他外出,他多拿一個雞蛋,母親都會死盯著他把雞蛋咽到肚子裡。他已經沒有辦法偷偷拿好吃的、買女兒家的用品送給她。

“錢邱芳,她…”溫綿綿娓娓說出那天下午供銷社發生的事,“希望你不要做出讓我為難的事,我不想因為誤解被人扒光衣服…”她無法完整複述汙穢不堪的語言,倔強地咬住唇瓣直視眼前的男人。

“最後扒誰的衣服還真說不準!”陸傳軍不屑的哼笑,眼底藏不住輕蔑的情緒。當初綿綿刺激他,他一時衝動隨便拉一個姑娘說喜歡她,要不然誰會看上粗魯、野蠻的村姑。一個星期前,綿綿收到家裡的信,信上說已經想到辦法接綿綿回大城市,他想斷了自己的後路,跑到陸大舅媽家說娶錢邱芳。

‘咕嚕!’

溫綿綿臉頓時爆紅,捂著肚子掩飾尷尬,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我回去了。”

“你到村尾老地方等我。”陸傳軍懊惱地用拳頭捶打手心。綿綿吃不慣粗糧、梗菜,這幾天母親看他看的緊,他已經好幾天沒偷偷送白麵饅頭和雞蛋給綿綿。明明已經說好不管綿綿,可是看到她光潔如玉的臉皺成包子,狠不下心不管她。

等看不到陸傳軍的人影,溫綿綿才慢騰騰回大隊。

陸傳軍四處找合手的家夥撬開菜廚。

陸母雙手抱胸冷哼道:“菜廚裡除了鹹菜就是玉米黃豆餅,門沒鎖。”

“媽,我們家不是還有好多麵粉嗎?”陸傳軍丟下棍子,“我咽不下粗糧。”

“咽不下也得咽,等邱芳過門,媽天天給你們包肉包子吃,早點給媽生個大胖孫子。”陸母狠下心腸不繼續慣兒子。

陸傳軍氣悶道:“她一個農村丫頭,在家裡天天吃粗糧,還不知道能不能填飽肚子,你給她吃這麼好的糧食,彆把她慣的爬到你脖子上撒野。”

“新過門的兒媳婦伺候公婆、她男人,要立規矩,媽能讓她爬到我脖子上!”陸母懶得和兒子絮叨,把兒子推到一邊到廚房張羅一桌子粗糧午飯,吃的一家三口齜牙咧嘴。

飯後陸母守著兒子,陸傳軍擔心綿綿等急了,想方設法支開母親,但是母親不上當。

下午四點,陸母推著兒子到村口,叮囑道:“記住,表現的熱情些,把邱芳領到家裡坐會兒。”

“知道了!”陸傳軍十分後悔給錢邱芳雪花霜,要不然大隊裡人也不會傳出他非常喜歡錢邱芳的話。要是綿綿願意嫁給他,他承認好吃的、女士用品全送給綿綿,沒有錢邱芳什麼事,彆人問起來就說錢家人想訛他。綿綿不願意嫁給他,村民們揣測他和隊裡的姑娘有不清不楚的關係,他的名聲壞了,還會影響到父親,唯一的辦法隻有硬著頭皮娶錢邱芳堵住大家的嘴。

陸大舅媽遠遠看到陸支書的媳婦和兒子,她的臉黑了又青,青了又白。小姑子一家撞邪了,她說出陸支書家給六十六塊錢當聘禮,自行車、縫紉機、手表、三十六條腿,小姑子哭天喊地說舍不得邱芳,多留邱芳一年。

陸大舅媽當場想破口大罵,她閨女嫁人隻給了自行車、縫紉機,她差點和親家撕破臉皮才要來三十塊錢禮金,陸支書家給的聘禮是她女兒一倍多,不趕緊應下這樁婚事,絕對是大傻子。

妹夫兩口子一定被鬼上身了,她好說歹說兩口子咬死不同意邱芳和陸傳軍的婚事,氣的她中午吃了三碗飯,吃好飯口水吐沫往外噴勸兩口子答應邱芳和陸傳軍的婚事,兩口子一直強調舍不得邱芳、舍不得捧在手心嬌嬌俏俏的閨女…

最後陸大舅媽兩眼發黑回家,腦子裡來回播放:舍不得邱芳…她估計繼續勸小姑子,絕對會發瘋跑到廚房拿起菜刀追著兩個挨千刀的東西,砍死他們。

“邱芳大舅媽,邱芳呢!”陸母身體往前傾,抬起腳尖眺望遠方,路上連鬼影子都沒有。

陸傳軍不由地緊皺眉頭:“錢家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商量婚期?”

陸大舅媽想瞞也瞞不了,大兒子要是當不了會計,和小姑子一家沒完。她糾結道:“邱芳在縣裡暫時回不來,我妹夫的意思,過一段時間談婚期。”

母子倆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和他們想象的結果完全相反,看著陸大舅媽的眼神不一樣了。

“邱芳媽讓代替她謝謝傳軍送給她的雪花霜,她早中晚洗臉抹一遍,說自己變年輕了,都是傳軍的功勞。還有謹裕周末到我們大隊收母雞,讓傳軍幫忙打探一下,誰家肯賣母雞,不用擔心錢、布票、肉票的事。”陸大舅媽一股腦抖出小姑子交待的話。

有村民扛著叉子去挑草,他們聊天的內容一字不漏進入他的耳朵裡。心裡暗想,大隊長家真積極,姑娘家似乎不願意這麼早嫁女兒。陸傳軍真滑溜,拍馬屁拍到未來丈母娘那裡了,看來真喜歡錢邱芳。

陸母十分憋屈,她好吃好喝伺候兒子,兒子從沒送給自己一件東西,送外人送的挺勤快。

陸傳軍猜想錢母用的是他順手遞給錢謹裕的雪花霜,想解釋發現越描越黑,大家認定他非常中意錢邱芳,圍上前集體調侃他。

村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了一群人,大家上前給陸傳軍出主意:“傳軍,想要娶到媳婦,到你老丈人家幫忙乾活。”

“一家女、百家求,你下手晚了,說不定你媳婦成了彆人的媳婦。”

“咱們傳軍也不差,錢家人為什麼不同意把閨女嫁給傳軍?邱芳舅媽,是不是有其他人上門提親?”

有個東西在陸大舅媽腦子裡一閃而過,還好被她抓住,難道謹裕在縣城裡給邱芳找到一個更好的對象,要不然眼皮子淺的小姑子兩口子為什麼不答應這門婚事!

陸大舅媽沒說話,大家夥從她的神色揣摩出來一些東西,還真被他們說準了,有人上門提親。

“傳軍,邱芳哥到村裡收母雞,好好表現。”

陸傳軍扯出僵硬的笑容,整個人快要氣炸了。

***

錢謹裕到供銷社裡賣衣服,和知青們聊天,套交情,碰到陸大舅所在大隊的知青,忍不住和他們多聊了兩句。

知青旁敲側擊問道:“錢同誌,你家妹妹和陸傳軍的事能成嗎?”

“我隻是邱芳的三哥,爸媽還在,上麵還有兩個哥哥,妹妹的婚事,我插不上嘴。”錢謹裕不好意思笑了笑,“不過爸媽會尊重邱芳的意見…”

錢謹裕說到這裡,知青們明白了。錢家父母遲遲不鬆口錢邱芳和陸傳軍的婚事,可能和錢邱芳有關,可能人家姑娘不喜歡陸傳軍。看來陸傳軍想要抱得美人歸,必須先討好小姑娘。

錢謹裕想從彆人嘴裡打聽消息,彆人也想從他嘴裡打聽消息,就看誰能繃得住。

勾心鬥角的劇情演的太棒了,李壯深深佩服錢謹裕,這家夥太能裝。錢謹裕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要反複推敲、琢磨,才發現這家夥蔫壞。不過話又說回來,陸傳軍絕對不是好東西,從經常到供銷社買女士用品,就能看出來陸傳軍想腳踏兩隻船。

李壯帶著錢謹裕七拐八拐到一戶人家,錢謹裕是生麵孔,這家人和他們打會太極,才賣給他們瓦片。等到天黑透了,錢謹裕和李壯用自行車運瓦片回家,兩人特彆小心,來回三趟總算把需要的瓦片運完。

錢謹裕留李壯吃飯,商量明天上午修房頂的事。

“你妹子手腳勤快,好妹子!”李壯吸溜著邱芳特意給他們留的麵疙瘩,配著鹹菜吃,好吃。

“是不錯。”錢謹裕望著漆黑的窗戶,把視線重新放回飯菜上。

兩個大男人吃飯快,一大碗麵疙瘩,沒一會兒就吸溜到肚子裡。李壯放下碗,拍拍肚子,順走一瓶泡菜才推著自行車回家。

錢謹裕到廚房刷好碗筷,簡單洗漱一下回房睡覺。第二天早晨氣溫驟降,把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感受到陰冷。錢謹裕起床走到院子裡看爬上梯子看房頂上的黏土,黏土沒有裂開。他下了梯子手背在手麵往下伸,抬頭看冬日暖陽。趁著這兩天天氣好,先換三間房子的瓦片,其餘的房間等下年開春換瓦片。

鄭桃兒穿上棉襖,身材臃腫成球,開門走到院子裡,冷風侵入脖子往下鑽,她不由地縮了縮脖子。

這兩天邱芳累壞了,活黏土、剁辣椒、蒜末,還洗了兩床被罩,兩口子沒叫她起來。錢謹裕灶台上做飯,桃兒灶台下生火。做好飯,邱芳伸著懶腰走到院子裡。

昨天下午,燒開水跟嫂子輪換洗澡,她發現皮膚變白了,晚上睡覺躲在被窩裡高興好久,睡得晚,起來的遲,身上的骨頭酥了。邱芳洗漱好,趴在桌子上等哥嫂端飯,周末三哥接替她的活,她可以休息兩天。這兩天無論她怎麼懶,三哥都不會罵她,時間隨便她安排。

“中午燒火鍋,等會在爐子上熬骨頭湯,彆忘了洗菜。”錢謹裕把雞蛋放在她手邊,推她一下,示意她直起身子吃飯。

“知道了。”錢邱芳打起精神吃飯。

鄭桃兒把雞蛋白掰成塊放到米粥裡,撒上紅糖攪拌吃,舉著蛋黃的手往外伸。錢謹裕低頭含住蛋黃,把卷好菜的水烙餅遞給桃兒,伸手又拿兩張卷泡菜醬肉。

還沒吃兩口飯,錢謹裕聽到院子裡有聲音,端起粥咕嚕咕嚕幾下喝完,拿著卷餅走到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