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世界(1 / 2)

錢謹裕把被角揉成一團, 摟在胸口深吸一口陽光的味道,他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睛, 等眼睛適應昏暗的光線,他轉動清明的眼珠子打量陰暗潮濕的房間。房子低矮,麵積也不大,牆壁上的黏土出現裂痕,可以看到黏土脫落的痕跡,土疙瘩地麵並不平整, 角落裡長凳子上放著一個掉了紅漆的大木箱子, 還有一個老舊的竹筐,除此之外, 角落裡堆放不知道有什麼用途的變黑的木棍, 每根木棍都有成年男人腿粗。

他手肘抵著床板起身,應該可以當他爺爺的木床發出咯吱的響聲。他垂眸嗤笑一聲,趿拉著鞋手探進竹筐拿衣服,長臂一揮穿上全是補丁, 各個衣邊起毛的衣服。

“吱吱…”

坑坑窪窪有裂痕的門開了,一個乾瘦皮膚暗黃的小夥子逆著光向她走來。她突然發現錢謹裕身材雖乾癟,但他很精神,一雙冷清的劍眸勾人心魄。曲書怡站起來下意識扯了一下衣角,嘴角微微上揚:“錢謹裕同誌,我找你有事,方便找個地方談嗎?”

錢謹裕視線掃過她泛白的指尖,能感受到她很激動, 也很緊張。這讓他很困惑,記憶中曲書怡嫌棄原主窮、臟,從未找原主說過話,更沒正眼看過原主。原主救了夏青檸,那時曲書怡正和葛宏偉花前月下、情意香濃,並未找過原主。

帶著困惑,錢謹裕帶她到後院。

曲書怡唇瓣蕩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就是站著不說話也讓人覺得她是極溫柔嫻靜的女子,讓人下意識放鬆戒備與她交心。

秀麗的柳葉眉微蹙,像是經曆了天人交戰,她鼓起勇氣盯著錢謹裕的墨色瞳孔,輕啟粉唇露出貝齒:“你恰巧救了夏青檸,並不代表你非要娶她,這對你不公平。最該娶夏青檸的人是葛宏偉,因為葛宏偉設計小混混欺負夏青檸。”

錢謹裕半垂腦袋,拇指和食指來回摩擦,思考拿錯劇本的可能性。記憶中葛宏偉如願娶了曲書怡,兩人談著風月,吃著大白饅頭臘肉片,從不憂心柴米油鹽。曲書怡七八年參加高考落榜,她沒回城市,選擇留下鄉下當計劃生育婦女主任。葛宏偉一麵靠他爹手中的人脈,一麵利用夏青檸被小混混摸身子,夏支書擅作主張解除婚約,引起夏支書的愧疚,讓夏支書心甘情願為他謀劃,葛村長、夏支書手中的人脈被他握在手裡,稍加利用,他很快爬到鎮長的位置上。那時兩人在鎮子上是響當當的人物,他們的愛情故事被鎮上的人歌頌。

“你相信我說的話,葛宏偉想要和夏青檸解除,才會做出陰損的事。”曲書怡極力勸說錢謹裕退了婚事,竟比當事人還要激動,“葛宏偉造的孽,應該葛宏偉承擔責任,娶夏青檸的人是葛宏偉,不是你。你好心救夏青檸,夏家恩將仇報讓你娶夏青檸,他們太不地道了。”

曲書怡反複說夏支書恩將仇報,暗示錢謹裕快速退了婚事。

“你什麼時候知道葛宏偉算計夏青檸?”錢謹裕擰著眉頭。

“…”一雙清明的劍眸撞進她的眼中,曲書怡抬手把額前碎發撩到耳後,頭微側,如翡翠般晶透的血管嵌入玉頸:“今天葛宏偉讓我嫁給他,我自然不同意,和他發生爭執過程中,他情急之下說漏了嘴。”

“既然知道了,不應該第一時間告訴夏支書嗎?夏青檸是真正的受害者,她有權知道真相不是嗎?而不是在這裡勸我悔婚!”

她在說謊,她利用撩發、展示玉頸的時間,思考如何回他的話。他一連串疑惑問出口,她溫柔的表情出現裂痕,慌忙低頭,腳尖相互摩擦,大概又在思考如何應對他。

他的目光從她俏皮可愛的蠍子辮移到精致如玉的脖頸上,頸白如雪,嵌入雪裡的青筋特彆可愛,讓男人沒來由心情澎湃,恨不得在雪上留下一朵朵紅梅。錢謹裕用指腹摩.挲按壓薄唇,輕笑一聲離去。

曲書怡盯著男人離去的背影發呆,肩寬臀窄,似乎想到什麼事,她眼中發出彆樣的光芒。

芬嬸坐立不安,哪有黃花大閨女找剛定親的小夥子單獨談話,為什麼不能當著她的麵談話?城市裡的小姑娘真不注重名聲,想到這裡,她對曲書怡的喜愛淡了幾分。不過她向來不和人爭執,即便對方有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她不會點破,頂多在心裡編排兩句。她見兒子到前院,準備提點兒子他已經有家室,要和彆的女人保持距離,兒子留下一句出門有事,根本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走了。緊接著曲書怡來到前院,芬嬸壓下不滿和和氣氣與她說話,曲書怡也不提走,留下來陪芬嬸說話。

大隊裡的房屋不是整齊蓋成一排,而是分為前郢、後郢,前郢的房屋蓋在平地上,以寬兩米的路為界線,在路兩旁蓋兩排房子,後郢的房屋蓋在陡坡上,大概陡坡沒有平底方便,後郢的房屋沒有前郢密集,人也不多。他家在後郢,支書、大隊長家在前郢,從後郢到前郢走一段陡坡,陡坡上住一戶軋乾麵條的人家。

錢謹裕下了陡坡,很明顯感受到前郢比後郢熱鬨。村民們看到錢謹裕,紛紛恭喜他終於娶到媳婦。錢謹裕窮的差點穿開襠褲,基本上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他能娶到媳婦,真的讓大家很意外。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夏青檸沒有被他看去身體,夏家如何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村民們隻能感慨他運氣好。

待錢謹裕走遠,村民們又把成年爛穀子的事扒出來。

芬嬸丈夫死了整整七個月,她生下一個男嬰,就是錢謹裕。這時村子裡出現風言風語,說芬嬸在丈夫有病期間勾搭野男人,有一個酒醉的二.流子豪言壯語說芬嬸跟他好上了,不去照顧生病的男人,天天讓他搞。風言風語越傳越離譜,總之一句話,錢謹裕是野種,芬嬸偷男人活活氣死生病的丈夫。本來錢家爺奶特彆喜歡小孫子,這是二兒子留下來的獨苗,無論如何都得把他撫養長大,可是自從傳出錢謹裕不是二兒子的種,更有二流子詳細描述跟芬嬸好的經過,錢家爺奶把錢謹裕母子當成仇人,把還沒有坐滿月子的兒媳婦趕出去,野種也被他們扔出去。要不是族長好心把後郢的破房子送給母子倆,偶爾接濟母子倆,恐怕這對母子已經成了沒有家的餓死鬼。

說到這裡,村民們唏噓不已。至於錢謹裕是不是錢老二的兒子,大家隻能說大概是,或者大概不是,不管是不是,反正沒有人樂意接觸這對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