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世界(1 / 2)

廚房砰砰鐺鐺聲停止了,錢母立刻拉著顧城的袖子,送顧城出門:“急症室還有值班醫生,帶孩子看病去吧。”

“錢嬸,謝謝您。”

顧城瞥一眼錢謹裕,腳步淩亂離開。

“大嫂,你跟誰說話?”

錢二嬸伸頭往外望,沒看到人。

“二弟妹,沒和誰說話,我和老錢明天還要上班,先洗洗睡覺了。”

兒子仰頭看著天空發呆,錢母趁著兒子在,二弟妹不敢強行拉她談話,她到廚房舀了一盆水端進房間裡,和丈夫洗漱睡覺。

錢謹裕一動不動坐在院子中間,他誰也不搭理,看著淡藍的天空慢慢被黑幕籠罩。

錢二嬸眼睛骨碌轉幾圈,“咳!”

她使勁咳,仿佛把肺咳出來。大哥、大嫂房間沒有動靜,如果謹裕不在家,依著她的火.藥脾氣,鐵定一腳踹開大哥、大嫂的房門,質問他們為什麼裝孫子。

謹裕也是,以前吃完飯不見人影,天不黑透絕不回家,她直接把大哥、大嫂堵在房間裡商量事情。從昨天傍晚開始,謹裕竟然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出門了,害得她不能隨意堵大哥、大嫂。

錢二嬸拚命咳嗽,和謹裕在院子裡耗時間,待天已經黑透了,錢謹裕還沒有回房休息的意思。

錢二嬸急了,家裡沒有謹裕要的皮蛋和臘腸,她準備讓大哥、大嫂連夜去大嫂娘家和謹裕嶽家要皮蛋和臘腸,暫時糊弄謹裕。可謹裕坐在院子裡不動,大哥、大嫂不露頭,她明天拿什麼給謹裕呐!

她試圖勸謹裕回房休息:“謹裕,天黑了,該回房睡覺了。”

沒人理她!

“謹裕,明天你帶靜棠到醫院檢查,早睡早起,回房睡覺啊!”

“謹裕…”

錢二嬸和錢謹裕耗到半夜,最後她實在扛不住,先回房休息。心裡想著謹裕睡得晚,起的也晚,明天她起早點叫醒大哥、大嫂,讓他倆去要皮蛋和臘腸。可沒想到她打開門,謹裕在院子裡伸懶腰。

天邊泛起白色的魚肚子,錢謹裕活動四肢圍繞院子慢跑,隔兩分鐘經過廚房門口,並且拉著父母晨練,直到錢父、錢母騎車上班,錢二嬸始終沒找到機會和錢父、錢母說話。

碎花布包被張靜棠挎在肩膀上,窗戶被她從裡麵反扣,她鎖上門走到丈夫身邊。

“二嬸,我十一點回家做飯。”

錢謹裕雙手插在口袋裡。

“知道了。”錢二嬸目送兩人走遠了,她走到張靜棠房門前推了推窗戶,沒推動。她碎碎念念罵幾句,十分看不慣張靜棠的作風。

—70分鐘後—

她到縣城裡照顧張靜棠,大嫂給她做一身新衣服。錢二嬸穿著新衣服回到村子裡,和村裡的人打招呼,聽著周圍人的奉承,她笑眯眯回到家裡,回到家裡那一刻她板著臉。

家裡的所有事情她都看不慣,逮住三個兒媳婦罵一通,見三個兒媳婦唯唯諾諾不敢還嘴,心裡憋著的火氣消了一半。

“國強媽,出啥事了,你咋回來了?”錢二叔聽說老妻回村了,他找人幫他下象棋,火急火燎趕回家裡。

“進屋談。”錢二嬸橫了三個兒媳婦一眼,黑著臉拉丈夫進屋。

“你昨天才讓鄰居稍三尺布票、四斤六兩肉票、米票和麵票各十斤,難道大哥、大嫂要回去?”錢二叔擔憂道。

難道老妻要的太多了,大哥、大嫂直接和謹裕攤牌,不願意繼續接濟他們了?不成,這些年他家日子過得比其他兄弟家好,全靠大哥、大嫂每月接濟他們。錢二叔不敢想象,大哥、大嫂忽然斷了他們的糧食和肉,他們會這樣。

錢二嬸哼了一聲,昨天清晨她準備跟謹裕說自己隻想看著孩子出世,就是死也瞑目了。大嫂突然冒出來壞她好事,於是她生出一計到供銷社買東西給謹裕補身體。到供銷社買東西,大嫂必須給她票據,如果大嫂給少了,誰知道她能說出什麼話。這不,大嫂給了她好多票據。

“你彆打啞謎了,快說怎麼回事?”錢二叔急死了。

“你大哥、大嫂真狡詐,一九五零年給我們一百塊錢,就想割斷我們和謹裕的關係,想得美。”錢二嬸呸了一聲,想想這兩天發生的事,她斷定大嫂絕對在謹裕麵前說她的壞話,這口氣她咽不下去。她跟丈夫說這兩天發生的事,讓丈夫給她出出主意。

“之前國強、民富、愛華結婚,問大哥、大嫂要點錢,大嫂扣扣搜搜隻給一點錢。謹裕娶大嫂娘家侄女,大嫂真舍得,直接給六百六十六塊六角六分錢當禮金。還有我們隻想看孫子出生,大嫂又在背後搞小動作。彆看大嫂表麵裝作心善,心思惡毒著呢!”錢二叔酸溜溜說道。

謹裕結婚第二天帶媳婦回村見老太太,他偷偷問了謹裕,才知道大嫂掏空家底子娶兒媳婦,張靜棠牢牢攥住六百多塊錢,大嫂竟然不命令張靜棠把錢交給謹裕。

“可不是嘛,彆以為我不知道大嫂打的什麼主意,讓謹裕娶她娘家侄女,就想讓張靜棠生下有張家和錢家血脈的孩子,隻要孩子生下來,她和大哥等於有後了。”說到這裡,錢二嬸心裡滴血,六百多塊錢呐,如果謹裕娶她娘家四代以外的侄女,錢全是她侄女的了,侄女的錢不就等於她的麼,而且侄女跟她一條心,時不時吹枕頭風,讓謹裕和大哥、大嫂之間出現隔閡,讓謹裕和她親。

錢二叔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張靜棠還有四個月就生了,這孩子生下來間接有大嫂的血脈,大哥、大嫂不像以前隻有謹裕,他們等於有了自己的親孫子,眼裡容不下謹裕。我猜大哥、大嫂不怕謹裕知道身世,也不怕謹裕回到我們身邊。”

“張靜棠跟謹裕感情不好,也看不起咱們村裡人,以後謹裕認回親生父母,那婆娘絕對不跟謹裕和我們來往,她帶著孩子跟大哥、大嫂住在一起,大哥、大嫂有了親孫子不會繼續接濟我們。”錢二嬸恨不得一口咬死大嫂,明明她跟大哥、大嫂通了氣,讓謹裕娶她娘家侄女,大嫂倒好不聲不響給謹裕定下來,謹裕和張靜棠離結婚還有一個星期,大哥才回村通知他們。

兩人集體抱怨大哥、大嫂做事不厚道,錢二嬸到縣城裡照顧張靜棠,主要和謹裕培養感情,讓謹裕從蛛絲馬跡中猜到錢二嬸和他的關係,但是不點破。謹裕感受到親生父母對他濃濃的愛,肯定十分感動,不僅認他們,還會接他們到縣城裡住。但是他們暫時不能相認,必須等幾年,在這期間必須讓謹裕知道他們的好。

大哥、大嫂五十二歲了,再過幾年退休了,哥嫂退休前工作崗位空了,那時他們和謹裕相認,讓謹裕求哥嫂托關係把國強、民富弄進瓷器廠當正式工。

夫妻倆在房間裡商量許久,最後錢二嬸決定撮合張靜棠和謹裕,讓他倆感情如膠似漆。錢二嬸相信沒有哪個女人不渴望得到男人的愛,所以她幫助張靜棠抓住謹裕的心,張靜棠的心鐵定向著她,到時候三兒子回到她身邊,兒媳婦和孫子也回到她身邊,她相信大嫂為了和孫子在一起,一定會托關係讓國強和民富頂替他們的工作。

錢二嬸到縣城第一天,看到大哥、大嫂家有好多好東西,趁著大哥、大嫂上班,家裡沒有人,她把好東西全裝進口袋裡背回自己家。她還看中張靜棠屋裡的營養品,可惜張靜棠反扣窗戶,門上也落一把鎖,沒能拿營養品,她發自內心不喜歡張靜棠。

大哥、大嫂下班發現家裡少了好多東西,還衝她發火,她一句話懟了倆人屁不敢放,灰溜溜躲進房間裡。錢二嬸回想那天兩人臉上青白交替的樣子,她能大笑三天三夜。

錢二嬸笑夠了,歎口氣道:“謹裕要吃皮蛋和臘腸,我拿兩根臘腸、四個皮蛋回去糊弄他。”

“你真傻,不會問大哥、大嫂要票和錢到供銷社裡買嗎?”錢二叔肉疼。

“我昨天清晨用買皮蛋當借口,多問大嫂要米麵肉票,票據讓村裡人帶給你,我隻買了幾個皮蛋糊弄謹裕,但是謹裕舌頭刁鑽,嘗一口便知道皮蛋好壞。”

暫時不能和謹裕相認,還必須和謹裕打好關係,錢二嬸隻能忍痛回家拿皮蛋和臘腸糊弄謹裕。

夫妻倆都明白不能讓謹裕知道他們一直問大哥、大嫂要東西,不能在謹裕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錢二嬸剜心似的拿兩根臘腸和四個皮蛋回縣城,走在路上她把大哥、大嫂罵的狗血噴頭。

錢二叔心裡滴血,捂著胸口窩坐在院子裡哎呦哎呦叫喚。

三個兒媳婦嘀嘀咕咕說了一句:“給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縣裡人真不要臉。”

“還不如吃進肚子裡,讓他們到茅房裡撈臘腸和皮蛋。”

錢二叔一想也對,咬著牙讓三個兒媳婦中午張羅一桌好飯,惡心死大哥、大嫂。

——

錢謹裕帶張靜棠到醫院裡檢查,醫生建議多吃易消化的飯,孕後期孩子頂到胃,孕婦食欲不振,最好少餐多食。醫生還發現孩子頭朝上,讓張靜棠睡覺前兩個小時,跪趴在床上調整胎位。

兩人出了醫院,錢謹裕見她情緒低迷,道:“興許過段時間,胎位自己正了。”

張靜棠輕嗯了一聲:“傍晚媽來看我,我和媽回去住段時間。”

錢謹裕突然想到以張家的曆史淵源,族裡有幾位婦科能手一點也不奇怪。前世張靜棠能安全生下孩子,必定回去找族裡老人幫忙矯正胎位。

張靜棠見他點頭答應,又看了一眼被他掛在肩頭的花布包,她垂眸注意腳下的路,兩人靜靜的往回走。

指骨摳石頭砌的院牆縫裡,一雙似怨似憐的眼睛緊盯挎著花布包的男人。早就說好的,他輪休時間和自己一樣,他帶自己去遙遠的地方,沒有人認識他倆的地方儘情玩鬨,他發誓絕對不會讓自己挨餓,沒想到她認為最不會說謊的男人也騙她。

她羨慕張靜棠有好多條絲巾護脖子,天真的以為黃花白色絲巾是謹裕買給她的,沒想到謹裕卻送給一個又黑又土的老女人。昨天傍晚她以為謹裕偷偷塞給她豬肉裹米飯,她等了許久沒有等到謹裕。

一定是眼前孤傲冷清的女人用孩子要挾謹裕,讓謹裕和她斷個乾淨。這個女人家世好,即便不得男人喜歡,憑著家世也能嫁個好人家,說話、做事比她有底氣,周璐眼睛裡閃過一抹戾氣,眯起眼睛盯著張靜棠的肚子。

張靜棠淡淡掃視周璐一眼,瞥了眼丈夫,聽到丈夫嘀嘀咕咕如何讓孩子保持在四斤五兩重,同時又要保證孩子健康,丈夫並沒有注意到周璐。

她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那日她從娘家回來,到巷子裡她下來推自行車,正巧周璐從她身邊經過,周璐抬手勾起被風吹到臉頰的頭發,她無意中瞥見周璐手腕上戴一串手鏈,那串手鏈上有一顆瑪瑙。她不會認錯,那顆瑪瑙是她的,丈夫每夜例行公事讓她懷孕,不知為何丈夫突然變得異常狂躁,她還未來得及脫下首飾,便被丈夫拉到床.上,她實在疼的要緊,吃痛叫一聲,丈夫暴躁地綁住她的手,手鏈一不小心被他扯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