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濃密的枝杈中間,泄出?幾?縷澄澈的光亮,稀稀疏疏地映在地麵上,顯得這林子甚是空明靜謐。
陸旌視線下垂,停在顧宜寧笑意盎然的眉眼間。
小姑娘一看便是特意喬裝打扮過的,青衫白裙,輕紗遮麵,烏發悉數挽起,脖頸,手腕,乃至耳垂,都空空蕩蕩,全身上下無一處惹眼的首飾。
沒?了?珠寶華服的映襯,反倒如出?水芙蓉一般,絕色儘顯,讓人為之心神一震。
她似是知道自?己有多會撩撥人心,故意挪動腳步,雙手背在腰後,上半身微微前傾,踮起腳尖,仔細在他?領口處嗅了?嗅。
陸旌不知她又?在耍什麼無賴,隻覺此刻香氣纏身,被清甜的蘭香團團圍住,繳地他?呼吸都有些微滯。
他?眸光晦暗,將身前的小腦袋推開了?一些。
顧宜寧站直身體,不甚滿意地問:“殿下心虛什麼?”
陸旌輕掃了?眼小姑娘被束腰緊裹著的纖細腰肢,麵不改色地問:“本王何時心虛了??”
“既然不心虛,為何不讓我聞一下殿下身上到底有沒?有脂粉味兒?”顧宜寧抱住手臂,肆意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眸光流轉,下一瞬便垂下了?眼睫,“難不成真的瞞著我跟彆?人互通心意了??”
一整月未見,還是這般沒?心沒?肺。
仿佛從未受過相思之苦。
陸旌忽然抬手,扯開了?那層朦朧的麵紗,他?視線平直,寸寸落在這張芙蓉麵上,從眉眼到朱唇,不舍得錯過一處。
就是這樣的一張臉,一顰一笑都牽扯著他?的心魂。
惦記了?數年,終於窺得天光,要將人娶回家了?。
顧宜寧被看得越發不自?在,抬起頭來?,“殿下看著我做什麼?”
陸旌沒?吭聲,整個人仿佛融進了?夜色裡,冰冰涼涼,周身的暑氣都趕走?了?一大半,她抿了?抿唇,自?覺道:“殿下不願聽那些話,我以後不說就是了?。”
不說是不說。
當即換了?另一種語氣來?磨他?。
顧宜寧若有所思地看著湖中的倒影,細細思量一番,才道:“前些日子,我父親提過哥哥的親事,說他?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才對,若日後碰上喜歡的,直接納妾便可……”
她聲柔調婉,一字一句控訴著家中發生的事。
看著這張靈動無憂的麵容,陸旌臉色鬆動,那些思念的苦楚,自?己受著也就罷了?,何必強加到她身上。
吞心噬骨的滋味,在北疆的時候就已經習慣。
那時他?總熬不住,一得閒暇時間,便縱馬回京,路上奔波四五日,站到小姑娘麵前時,聽幾?句溫聲軟語,疲憊勞累全都一消而空。
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口和?疤痕,跟心疾一比,更顯無足輕重。
現在,比起當年要好得多,左右不過再扛半個多月。
顧宜寧似乎說累了?,終於止住了?口。歇了?一會兒,又?啟朱唇,“殿下,我說的可有道理?”
一通長篇大論下來?,陸旌半句話都沒?聽進耳裡,就隻顧著看她了?。
小姑娘搖搖他?的衣袖,陸旌便含糊其辭地應了?聲。
她軟聲說著討好的話,“還是殿下最好。”
顧宜寧一邊奉承著,一邊又?往他?身上蹭,最後緊緊抱著他?的手臂,指了?指湖心的月影,“好看嗎?”
陸旌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從她懷中抽走?,往旁邊移了?兩步,淡道:“沒?有未來?王妃好看。”
顧宜寧緊又?跟上去,勾住男人的指尖,放在手中把玩,慢慢地,變成了?十指緊扣的模樣。
下一瞬,陸旌再次掙脫開,目不斜視地看向樹林深處。
“陸旌,”小姑娘繞過地上的雜草,站到他?麵前,有意將他?的視線引到自?己身上,對視之後難得羞澀得低了?下頭,“樹林有什麼可看的?”
就算隻問了?半句,陸旌也能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
樹林有什麼可看的,還不如多看看她。
他?倒是想。
但誰能敵得過這份肆意撩撥。
夜色惑人,媚色勾人,小姑娘時不時地來?碰他?一下,她全身上下,軟地不可思議,還淨做些令人心猿意馬的舉動。
在這露氣濃重的小樹林裡,他?還真能把人欺負了?不成?
陸旌擰著眉,有些後悔將她誘出?來?。
顧宜寧今日的舉動,能讓他?幾?天幾?夜合不攏眼。
隻怕回頭又?得多洗幾?次冷水澡,才能滅了?體內那股火。
見男人失神,顧宜寧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在想什麼?”
陸旌負手而立,眼底壓了?點?莫名的躁意,他?斂著情緒,意味深長道:“在想......該如何為本王的王妃守身如玉。”
顧宜寧下意識道:“守身如玉也不是這個守法......”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咬住下唇,歪頭看向麵前的男人,若有所悟,輕聲問:“殿下可是嫌我動作不規矩?”
小姑娘頭回這般善解人意,陸旌看過去的眼神有些新奇。
然而下一句,她便可憐兮兮道:“我冒著敗壞名聲的風險,從家中偷跑出?來?和?殿下相會,到頭來?卻被百般嫌棄,這還沒?成親呢,殿下就不願碰我,若日後成親了?,可還了?得?隻怕得每天都獨守空房......”
差點?忘了?,她就是個蠻不講理的。
陸旌閉了?閉眼,耐著性子哄:“我們尚未成親,還需恪守禮儀,不可有過分的舉動。”
顧宜寧緊捏著衣裙,眼中希冀之情越來?越濃鬱,喃聲道:“可是......可是我隻是想牽一下殿下的手,這算不上過分,也不可以嗎?”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見不得她臉上露出?失望之色,便側過頭,繳械投降。
顧宜寧牽起他?的手,晃了?晃,視線在他?腰間流轉,得寸進尺地問,“現在還想再抱一抱殿下,好嗎?”
聽著這好言好語的誘哄,陸旌突然想到青樓裡的嫖客,也是這般貪得無厭。
而後又?兀自?壓下心中怪異的比喻。
小姑娘是嫖客,他?算什麼?
陸旌不說話,顧宜寧隻當他?默許了?。
提著裙角上前一步,緊緊摟住男人的腰身。
熟悉的,清冽的氣息環於身側,她懶懶地蹭了?下陸旌的胸口,有些愜意地眯了?眯眼。
大老遠從相府趕來?,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不占他?點?便宜,心中總覺得虧本。
一想起接下來?還有半個多月的煎熬,顧宜寧小小地歎了?口氣,抬起頭,額頭碰了?下陸旌的下顎,恍然間,便看見男人的臉瞬間布上一層冷色。
她揉了?揉眼,伸出?食指,故意在陸旌臉上蹭了?下。
那本就不悅的麵容上又?添一層寒霜。
男人清冷地睨她一眼,“何時鬆開?”
嫌棄她嫌棄地過於明顯,顧宜寧訝然,不可置信道;“抱著我,讓殿下委屈了?不成?”
“沒?有。”
她不信邪似的,勾住陸旌的脖頸,抱得更緊了?些,兩人距離過近,那張矜貴絕然的臉近在咫尺。
顧宜寧微一抿唇,突然想起前世,她最喜歡的便是依偎在陸旌的懷裡,時不時仰頭輕啄一下他?的唇角。
陸旌由著她胡來?,不曾冷過臉色。
然而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