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瓔水榭。
傍晚的?最後一絲餘暉湮滅在層雲中,天色漸暗,魚兒上鉤,卻無人收杆,池麵激起一陣水花後又重歸寧靜。
雅室的櫃架上,陳列著琳琅彆致的古玩器物,翠微點綴,滿室生韻。
晉明曦目光流轉,自然能認出這些東西都出自陶然樓。
她坐於床榻上,捏緊了身側的?輕紗幔帳,心臟跳動地愈發?快,眉目之間隱有緊張。
從前她一直幻想著,將來有一天能入顧承安的?眼,與他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而?如?今,沒有八抬大轎,沒有鳳冠霞帔,在一個見不得人的居落裡,就這麼潦草地把自己獻給他。
其中多少心酸和苦楚,隻能往肚子裡咽。
顧承安逐步走來,清淩淩的?氣息漫於周身,君子如?玉,卻薄涼至極。
他低著頭,骨骼分明的手指握住垂於眼前的?綢帶。
晉明曦眉頭一皺,伸手捂住衣襟。
男人輕笑了下,攏了攏她耳邊的?碎發,“後悔了?”
“我……我再問二公子最後一個問題。”
顧承安停下手,看?著她,算是默許。
她眼尾泛紅,無聲落淚,聲音有些發?顫,“二公子該是沉靜自持的?君子,為什麼……為什麼非要這麼做?你若想要,外?麵大把的?美人都樂意服侍。”
顧承安耐心拭去她臉頰的?眼淚,“外?麵的人,不及郡主好顏色。”
晉明曦輕怔,閉了閉眼,“原來是這樣。”
一層衣衫褪下,儘顯玲瓏身段。
她道:“我們的關係,止於二公子大婚之日。我不會做誰的?外?室,此事皆是自願而為,用作利益交換,如?何?”
光是顧承安步步緊逼,就能把她逼至死路,更彆提利益交換。
她根本沒資格同他談利益交換。
晉明曦認命般道:“我會常來。以後,也會和二公子斷地乾乾淨淨,絕不落人口舌,也絕不舞到未來二夫人麵前。”
“常來即可,”顧承安眼底尚未掀起波瀾,平靜道,“郡主想要什麼?”
“我朝大儒衛仲之,是二公子的?老師,每五年收一徒,我想……讓灝兒拜他為師。”
她知道此事難如登天,卻沒彆的法子
,聖上歸京,她們姐弟的?日子,將會十分危險。
有時候錢財無用,權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這之前,得先護住命。
聖上倚重?文臣,尊師敬儒,若有朝一日將屠刀對準他們,定會遭到反噬。
他多少會顧忌對世人影響深而廣的大儒名家。
但那些人皆是一身風骨,不畏強權,看?輕錢財,想要當他們的弟子,談何容易。
室內寧靜,兩人知曉那是個難題,都未再說話,彼此僵持著不動。
良久,顧承安才道一句好。
晉明曦訝異地抬眼,“當真?”
他淡應了聲,伸手落下床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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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漢平從金鑾殿走出來的時候,已是暮色沉沉,他尚未離開?宮門,便被慈寧宮的人擋住了去路。
“奴才受太後之命,前來請丞相過去用盞茶。”
顧漢平腳步一頓,轉頭走向了慈寧宮。
薑太後邀他入座,命人呈上茶水點心,笑道:“丞相於徐州治水有功,又為朝臣做了番榜樣,實乃百官之首。”
“太後謬讚,今日召臣前來,可有吩咐?”
薑太後無法說服顧宜寧為陸旌納妾,小的不行,隻好叫來了大的,她先是誇讚了一番陸家的功績。
顧漢平偶有附和,“小女嫁與攝政王,是天大的榮幸。”
她輕歎一聲:“隻可惜,陸家子嗣不多。”
顧漢平瞬間沉下了臉色,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
薑太後審視著他,不緊不慢地轉動著手上的?玉鐲,“你們顧家枝繁葉茂,表親堂親遍布全國,若非家族的原始積累,顧家未必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子嗣對一個家族來說有多重?要,想必丞相十分清楚,否則你之前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遷就二房。”
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接著道:“陸家血脈稀薄,哀家的妹妹,陸夫人為陸家添了兩個公子,如?今卓兒尚且年輕,旌兒需得擔當興盛家族的大任,奈何宜寧的?身子……唉!”
顧漢平疲憊的臉上隱有怒火:“太後把真相告訴宜寧了?”
“哀家憐惜宜寧,並未告知事實,隻多次敲打過她,但小姑娘就是不肯聽。”薑太後憂愁地感歎,“讓彆的女子懷孕,生下來以後抱到她膝下養著,也
是不錯的?辦法,丞相覺得怎麼樣?”
“此事殿下也知道,殿下不急,太後更不必著急。”顧漢平意圖三言兩語揭過。
“怎麼能不急,旌兒一顆心全拴在宜寧身上,老夫人心慈,陸夫人又性子軟,不得哀家這個做姨母的?當壞人嗎!”
薑太後情緒有些激動,“戰場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喪命,旌兒卓兒都是舞刀弄槍的人,若有天出了事故,陸家血脈全斷,百年功勳後繼無人呐!”
相比之下,顧漢平要冷靜地多,“殿下和陸小公子都是被天命護佑著的?人,且驍勇善戰,不會輕易受傷,太後莫要多想。”
“哀家的妹夫,陸將軍那般果敢勇猛,不也遭遇了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