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了。
俞寒川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緊緊貼著皮膚,身體仿佛是被束縛一般的感覺,濕冷氣息繚繞不去。
起初因為奚盼的態度給予的希望,俞寒川甚至覺得心裡都是熱的,身體上的一點不舒服完全被他忽略了,也就是不斷拍在他臉上雨水比較煩人而已。可是現在,奚盼隻用了一句話,就將他打入地獄――
“俞寒川,你終究不是他。”
刺骨的寒意瞬間籠罩全身,穿透皮膚滲進身體裡去,就連靈魂也仿佛被侵蝕。
俞寒川站在雨中,雨水模糊了視線,他幾乎要看不清奚盼的身形。心臟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尖刀,痛到無以複加,就連呼吸似乎都變得困難起來。他張嘴想要說話,然而雨水瞬間灌進嘴裡,將那些到了嘴邊的話衝刷得乾乾淨淨,最終隻能徒勞的閉上嘴。
他聽到奚盼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裹挾著如有實質一般的冷意,鑽進他的耳朵裡,“俞寒川,我跟你第一次見麵是在燕大門口,那天像現在這樣下著大雨,你還記得嗎?”
‘記得。’他在心裡說。怎麼會不記得呢,就是那天透過車窗玻璃向外的無意一瞥,他看到人群中的奚盼,鬼使神差的推門下了車,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撐著傘遮在了她頭頂上。
回憶起過往,俞寒川隻覺得身上的寒意似乎緩解了一些,然而下一秒,就聽奚盼說,“我跟餘宵,也是在同樣的場景裡遇見的,我至今仍然清楚的記得他撐傘的樣子。”
俞寒川像是在浪潮裡沉浮的人,伸手以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可事實上等待他的卻是萬丈深淵。
“俞寒川,你那個時候是真的很像他。”奚盼的聲音不再那麼冰冷,伴隨著嘩啦啦的雨聲,有幾分縹緲的感覺。
“那個時候,我沒想過我們後來會再遇見,甚至是在一起。我控製不住自己,從你身上尋找他的影子,我讓你給我煮紅糖水,讓你給我做飯……那些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為我做過的。”
她就像是知道俞寒川心裡所想一樣,準確無誤的一點點將他的希望從源頭處徹底掐滅,將曾經那些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美好記憶撕得粉碎,告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替身。
“盼盼,你彆說了,盼盼……”俞寒川近乎哀求的出聲。
他本來應該憤怒的,但是當奚盼將過去的一切儘數否定,他心裡最強烈的情緒卻是恐懼。
“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盼盼,你彆不要我……”俞寒川的聲音哽咽,屈膝跪在奚盼麵前,地上的積水因他的動作四處飛濺。
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法去思考,奚盼說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他腦子裡唯一清晰的念頭,就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失去她!哪怕……隻能以一個替身的身份留下來,永遠也爭不過那個已經
逝去的人,他也想要留下來。
不遠處的門衛室裡,有人朝這邊張望。
期間偶爾有車輛從外麵回小區,從這邊經過時特意放慢了車速,降下車窗玻璃,從車裡投來一瞥,無聲觀賞這一幕戲劇場景。
甚至馬路對麵,也有三兩行人撐著傘望向這邊,手機的閃光燈亮起,大抵是在拍照甚至錄像。
奚盼撐著傘,眉頭微微皺起。
不該是這樣的,以她對俞寒川的了解,當知道自己被當成是替身,他的反應應該跟她當初一樣憤怒且惡心才對,就像是之前在酒店門口的樣子,一張臉因為憤怒而扭曲,那才是正常的反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卑微的跪在地上祈求。
奚盼盯著俞寒川看了許久,她忽然意識到一些東西,眼睛微微瞪大,“俞寒川,你彆告訴我,你是……喜歡上我了?”
回應她的是沉默。
而俞寒川的沉默,幾乎等於是默認。
奚盼嘴角動了動,然後一點點的上揚,最後勾勒出一抹令人心驚的古怪笑容,“俞寒川,你居然真的喜歡我?!”
奚盼的語氣不是很肯定,是因為她對感情的事沒那麼敏銳,否則上輩子也不至於後來才發現俞寒川有問題。也是因為如此,奚盼才會選擇用替身的方式來報複俞寒川,隻是想讓他感受到同樣的惡心。
沒想到俞寒川會喜歡她。
“如果真的是喜歡我,那你完了俞寒川。”奚盼還在笑,整個人看起來美麗又危險。
惡心隻是一時的,而有些事可能會記一輩子。
俞寒川抬頭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早就完了,從當初退讓第一步開始,一步步把自己逼進名為奚盼的深淵,再無路可退。
“你就在這裡跪著吧,你跪得越久,我心情可能就越好,說不定就原諒你了。”奚盼笑得古怪,她說完了話,便撐著傘轉身往小區裡走,從頭到尾不曾回頭看俞寒川一眼。
……
第二天,奚盼是被電話吵醒的。她意識迷迷糊糊,手無力的從被子裡探出去,在床頭櫃上胡亂撈了幾次才摸到手機,她也沒仔細去看號碼就接通了,“喂?”
男人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奚盼,川哥他住院了,你高興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