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
“叫你給娘娘端個燕窩怎麼這麼慢。”小宮女剛走進鐘粹宮,就遭到了管事姑姑的一陣嗬斥。
“姑姑恕罪，中間出了些差錯，所以奴婢才晚了會。”
“行了,端進去吧。”
“是,奴婢這就端進去。”小宮女低垂著頭小心翼翼的進了正殿。
“娘娘，您歇一會兒,喝碗燕窩羹。”管事姑姑將托盤上的燕窩端了下來,放到了主子手邊兒。
“怎麼去了這麼久？”榮妃放下手中的賬冊，抬起眼皮看了眼。
“娘娘恕罪,奴婢在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在禦花園摔碎了燕窩羹,所以回來的時辰晚了會兒。”小宮女不敢有絲毫隱瞞,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榮妃娘娘手段萬千,即便她不說，她也能知道，何必自討苦吃呢。
“下去吧。”榮妃倒沒有過多的為難宮女。
等到人下去後,榮妃才說到：“今個可是秀女出宮前的最後一日，想必禦花園熱鬨非凡啊。”
“娘娘可是有何高見？”
“本宮聽說,德妃給四阿哥選的人，都是些漢軍旗？”
“娘娘是想……”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同母，可這後院的情況可是截然不同的。”
“你說,要是皇上知道了,心裡會如何作想？”榮妃笑得一臉溫柔善良。
德妃那個包衣宮女,有什麼資格和她平起平坐？
看她這次怎麼收拾她！
“本宮記得,皇上今晚翻的是本宮的牌子？”
“是，娘娘。”
“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
清漪和鈕鈷祿氏回來後不久，就聽到了外麵吵吵鬨鬨的聲音。
兩人起身出去查看,發現春嬤嬤正站在儲秀宮門口，臉上都是隱忍的怒意。
儲秀宮的大殿中，跪坐著董鄂氏和佟佳氏，兩人身子都濕透了，身上皆披著一件男子的外袍。
清漪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宮中戒備森嚴，除了太監外，就隻有皇上和諸位皇子，兩人這情況，可是犯了大忌！
她們可還是待選秀女。
“今日這事不管你們兩人誰對誰錯，眼下這殿選，你們怕是沒機會了。”春嬤嬤心下計較了幾番。
今個救人的是太子和直郡王，不管後事如何，已經不是她能隨意決定的了。
直接了當的送出宮，要是太子和直郡王有心思，那自然會去。要是沒有，這兩人後半輩子可就毀了。
“董鄂秀女、佟佳秀女，你們收拾收拾，隨後送你們出宮了。”
“春嬤嬤且等我一會兒。”董鄂·宜瑩支撐著站起身，朝著春嬤嬤微微福身。
今個的結果都是她努力求來的，太子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董鄂氏餘光飛快的看了佟佳是一眼。
可惜了，沒能解決掉佟佳氏。
倒是讓她撿了個便宜。
要是沒有太子，直郡王何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呢。
清漪瞧了一會兒，便轉身回了房間內，剛回沒一會兒，董鄂氏也跟著進來了。
她發梢還在滴著水，唇色亦是蒼白無比。
“清漪妹妹見笑了。”
“董鄂秀女想多了。”清漪平平淡淡的回了一句。
董鄂氏瞧著富察·清漪的做派，外袍下的手緊緊的捏著。
所以說，她真的太討厭富察·清漪了。
周身淡然出塵的氣質，真讓人恨的牙癢癢。
董鄂氏三兩下換好了衣服，隨後將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後，提著包袱頭也不回走了。
清漪也在收拾著自個的東西，明日就要出宮了，她可想額娘和阿瑪了。
鐘粹宮
“皇上今日怎麼愁眉不展的。”用過晚膳後，榮妃正陪著康熙在下棋。
“無事。”康熙不想多說。
今日禦花園的事，可是把他氣的夠嗆。
明知道今日禦花園人多，保成和保清偏要往那邊兒去。
現在可好，被算計了吧。
康熙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對於這些算計，那可是一清二楚。
“皇上便是不說，臣妾也知道。”
“不過這事兒咱們暫且不提，倒是有件事，皇上可得做主。”榮妃身為這次選秀的主持者之一，對於宮中的消息，不說全都知道，但也了解的十之**。
“什麼事？”康熙偏過頭。
“四阿哥前兩年失了嫡子，瞧著越發沉默了。”
“皇上不打算這次給四阿哥選個出身“高貴”的側福晉？”榮妃著重的說了高貴二字。
康熙聽到榮妃的話，正在轉動的十八子佛珠停了下來。
德妃做事，的確是有些過了。
身為皇子阿哥，後院除了嫡福晉，全都是漢軍旗，這怎麼行！
上次選秀倒是有個大姓，不過那秀女除了那個姓，其他的可什麼都沒有，家世還比不得一般的漢軍旗呢。
不過，這次要選哪個合適？
胤禛辦事可靠，對太子也衷心，那這人選就不能差了。
“愛妃可有看好的？”康熙試探的問了榮妃一句。
榮妃這次所做所為，到底有什麼意思？
她名下有三阿哥，怎麼還關心起四阿哥來了？
榮妃笑了笑，隨後爆出了兩個人名，四阿哥如今深受太子和皇上信任，她怎麼的也得給皇上添根刺兒。
家世太好，有時候也是一種錯兒。
“這次選秀中，就數鈕鈷祿·玉鈺和富察·清漪最為出眾。”
“富察·清漪不行。”榮妃的話音剛落，康熙就搖了搖頭。
馬齊可是三番兩次的求過他的，說是他女兒身子嬌弱，不適合皇家。
他也是答應了的。
君無戲言，怎能隨意改口。
“鈕鈷祿氏也不行。”那可是孝昭皇後的親妹，這中間差著輩兒呢。
“那皇上可有什麼高見？”其他人的話，皇上心裡恐怕就不會在意了。
足夠好的家世，才能讓皇上和太子對四阿哥心生間隙。
所以必須得是這兩人中的一個！
胤祉想要爭一爭，那她這個做額娘的，必須得為他打算。
誰叫她如今隻剩這根獨苗苗了呢。
“朕再考慮考慮。”
“皇上，四阿哥可是孝懿皇後的養子，要是孝懿皇後還在，恐怕四阿哥的後院也不會是這般模樣。”榮妃不動聲色的給德妃上著眼藥。
皇上對孝懿皇後感情頗深，且孝懿皇後和德妃不對付，皇上想必心中對德妃的感官會下降不少。
果然，聽到孝懿皇後，康熙眼中出現了片刻的懷念之色。
榮妃說的也是，孝懿皇後生前，可最疼愛胤禛的。
胤禛如今確實子嗣艱難，後院也是歪瓜裂棗。
這麼一想，也是該補償一二了。
但鈕鈷祿·玉鈺絕對不行！
那就隻剩下富察·清漪了，隻是這樣一來，馬齊那邊兒可就失信了。
要不他明天去探探胤禛的口風？
說不定他不喜歡呢。
“時辰不早了，愛妃早些休息，朕先回乾清宮哦。”康熙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隨後站起了身。
“皇上今個不在鐘粹宮留宿嗎？”見皇上要走，榮妃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勉強起來。
她年紀大了，皇上已經久未留宿了，她以為這次皇上會留下來呢。
“不了。”
“朕還有些奏折沒看完，改日再來看你。”說罷，康熙便帶著梁九功走了。
徒留榮妃一人在鐘粹宮黯然傷神。
……
“怎麼還沒回來？”瓜爾佳氏站在門前，焦急呢抬頭張望著。
“額娘，您彆急，清漪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鈕鈷祿氏扶著額娘的手寬慰道。
“這麼久沒回來，我這心裡慌得很。”瓜爾佳氏撫這胸口，柳眉微蹙。
“額娘，妹妹可有是有福之人，自然會諸事皆順的。”瓜爾佳氏的左邊站著大夫人文雪。
“額娘，您看。”
“那不是回來了嗎。”紋繡眼角的看著遠處行駛來的馬車，高興的翹起手指到。
馬車緩慢的來到了富察府前。
秋月率先跳了下來，隨後掀開了馬車簾子。
清漪踏著車凳走了下來，瓜爾佳氏快步上前，拉起了女兒的小手，表情似哭非哭。
“我兒可是瘦了好多。”
“給額娘請安。”
“各位嫂嫂好。”清漪還未蹲下身，便被額娘一把拉住了。
“咱們快些回府，這日頭大了，仔細曬著你。”
瓜爾佳氏拉著女兒進了府門，身後跟著一長串的人。
還未走到正院，瓜爾佳氏便停下了腳步：“你們在先回去，等到晚上再一起用膳。”
“是，額娘。”各位夫人們都福身離去，沒有過多的停留。
她們都知道一月不見，額娘肯定有許多話想跟妹妹說，她們還是不要過多摻和為好。
瓜爾佳氏帶著女兒進院子後，連忙吩咐春禾將備好的點心拿了出來。
“宮中一月可有人為難？”
“沒有的，額娘。”清漪搖了搖頭。
“在家呆一日好好休整一下，等到殿選過後就妥當了。”
“女兒知道。”
“以後就好了。”這一個月，瓜爾佳氏正是擔驚受怕，就怕女兒在宮中出了什麼事。
她知道清漪聰慧，但是宮中的肮臟可多著呢，清漪單純，她就怕有個什麼閃失。
“額娘是不是沒休息好？氣色怎麼這麼差？”清漪看著額娘有些蒼白的唇色皺眉。
“沒有的事。”
“額娘隻是年紀大了，偶爾有些失眠罷了。”
“等到殿選回來，女兒給額娘調些安眠的香。”清漪有一手精湛的製香手藝，但她現在很少動手。
“好。”
“那額娘可就等著用了。”瓜爾佳氏笑得一臉寵溺。
瓜爾佳氏跟女兒聊了半個時辰後，就讓她回去了。
宮中疲累，也該讓清漪多休息一會兒。
等到老爺下朝後，瓜爾佳氏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老爺，您真的都跟皇上說了？”
“皇上同意了嗎？”
事情還沒有最後確認，瓜爾佳氏始終放不下心來。
“福晉放心，皇上金口玉言答應過的。”馬齊一臉自信。
比起在選秀中動手腳，明顯還是直接求皇上要穩妥一些。
但馬齊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陰差陽錯。
孰不知他現在有多自信，等到殿選結果下來後，就有多後悔。
“那我就放心了。”此時，夫妻兩人臉上都露出了一樣的表情來。
第二日早朝後，康熙單獨留下了胤禛一人，惹得其他阿哥紛紛眼紅不已。
皇阿瑪看重太子，連帶著跟著太子的四弟/哥也受皇阿瑪器重。
皇阿瑪真是太偏心了！
“十四弟，你可是四哥的親弟弟，他可有在皇阿瑪麵前為你美言幾句？”九阿哥胤禟朝著十四阿哥胤禵吊兒郎當的問道。
這麼多兄弟裡麵，除了太子和大哥，他可最見不慣四哥了。
整天一副冷臉，好似彆人欠他似的。
挑撥他們兩兄弟的關係，也是他最喜歡的事。
誰叫德妃娘娘辦事不公平呢。
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浪費豈不是可惜了。
“哼！”胤禵知道他不安好心，便沒有接話，輕哼一聲後，便朝著永和宮走去。
胤禵不是不知道額娘的做法，他也勸過額娘，可是額娘在四哥的事情上異常固執。
每每見到四哥，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其實他心中最是佩服四哥不過的，但是隻要一看見四哥的臉，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以至於那些個兄弟們都以為他不待見四哥。
他哪裡是不待見，明明是嘴笨！
乾清宮禦書房
“朕瞧著你府中清冷了些。”康熙看著沉默不語的兒子，心裡有那麼一瞬間頗不是滋味兒。
自從孝懿皇後走後，胤禛好似就越來越不愛笑了。
就像榮妃說的，要是孝懿皇後還在，胤禛豈會是這樣。
當初孝懿皇後臨走時，怕胤禛之後受委屈，便讓他回了親身額娘的身邊兒。
那曾想烏雅氏會是這幅做派。
包衣宮女，果然心思狹隘！
半分也比不上孝懿。
“上次選秀，額娘賜了兩位格格。”胤禛對於後院的人，但是沒什麼感覺。
不管她們家世是好是壞，他胤禛還沒到靠女人的地步。
“朕知道。”
“不過，你府中還差個側福晉，這次選秀，倒是有個好人選，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聽到皇阿瑪的話，胤禛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富察格格。
好似她也是這次大選的秀女。
但是以她的家世，怎麼可以做側福晉？
她的庶姐都是嫡福晉。
胤禛並沒有開口求皇阿瑪，一來是因為富察格格家世太過出眾，他貿然開口，皇阿瑪怕是覺得他有其他心思了，容易打草驚蛇。
二來也是因為他隻剩下側福晉之位了，何必委屈了人家呢，堂堂正正的妻子不好嗎。
再說了，這皇家就是個吃人的地方，那樣單純的小姑娘，還是不要將她拖進來了。
“兒臣都聽皇阿瑪的。”不是富察格格，那這個側福晉是誰，也沒有區彆了。
“富察·清漪，馬齊的嫡女，不知道你滿不滿意？”康熙說到滿意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
看向胤禛的眼神中，帶著捉摸不定的神色。
有個這個助力，胤禛是否就有了其他心思呢？
康熙不知道。
但如果能用一個富察氏就試探出來，那他也沒什麼損失。
不過是失信於馬齊罷了，想必馬齊也能理解的。
聽到富察格格的名字，胤禛心裡咯噔一聲。
他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表情。
好在他平時也冷臉慣了，也看不出有多大的變化。
“馬齊大人的嫡女做側福晉是不是委屈了些？”胤禛謹慎的說了一句。
“能嫁入皇家，怎麼能算是委屈呢。”見胤禛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康熙心中的多疑才放下了那麼一點點。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胤禛也不好再推辭。
再找借口，就顯得有些假了。
“兒臣都聽皇阿瑪的。”
“不過這普通側福晉的確有些不合適。”
“朕記得她有個庶姐，好像是賜給了十二做福晉？”
“既然如此，那朕就給她賜個封號，這就差不了多少了。”封號側福晉，比之嫡福晉也就差了那麼一點點罷了，也算是補償馬齊一二。
“皇阿瑪做主便是。”胤禛心裡也挺高興的，那富察格格可就是獨一份了，也不算是委屈她。
“還有你額娘。”
“你心裡可怨她？”康熙轉移了話題，冷不丁丁的問了胤禛一句。
胤禛心裡一秉，腦子中的那根弦又崩了起來。
怎麼可能不怨？
他年少時也曾期待過額娘的愛，但自己額娘的做法，卻給了他迎頭一擊！
不是所有的額娘都疼愛自己的骨肉的。
他就是那個例外。
不過現在他也不在乎了。
隻有軟弱無能的人，才會自怨自艾。
自從佟額娘走後，他靠的從來都隻有自己而已。
“不怨。”
康熙看著兒子緊緊抿起的嘴唇，如何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康熙歎了口氣，心中久違的父愛冒出了那麼一丁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