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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大姐,你怎麼不說話?難道,難道你也急著想嫁給齊大哥……”
也?
顧玉汝往懷裡看去,顧玉芳仰著一張小臉,眼圈都紅了,似乎真的不舍。
可到底太年輕,做戲不夠老辣,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和眼角,還有眼中含著的急切,都道出了種種不尋常。
“你這丫頭瞎說什麼!你姐什麼時候急著想嫁人了,這話要是讓旁人聽了,還不知會惹來什麼樣的笑話!”孫氏斥道。
一旁的顧秀才也一臉不敢苟同的樣子。
夫妻二人隻注意‘急著嫁人’這上頭了,倒是忽略了那個也字。
這時顧玉芳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道:“娘,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就是舍不得大姐……”
“就算你舍不得你大姐嫁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不知道?你這丫頭,都怪我平時教你教少了,但凡你能學得你大姐兩三分,也不至於讓娘操心你以後該如何……”
顧玉芳落得一頓訓斥,自然把這事給岔開了,最後還是顧秀才出言,才製止了孫氏的訓斥。
也是顧玉芳犯了孫氏的大忌,孫氏雖是出身普通,但也是秀才家的女兒,這種出身自然識文懂墨,且懂得禮義廉恥。
好人家的女兒哪家不是‘恐’嫁,待字閨中的女兒更是該閉口不談這種事,可顧玉芳不光談,還嘴上沒把門說姐姐急著嫁人,這要是讓外人聽去了還不知會說成什麼樣,孫氏也意識到小女兒真該好好教教了。
也因此這事根本沒完,之後顧秀才不在家中,孫氏沒少借著機會教訓女兒。
之後幾天顧玉芳過得十分難受。
在大伯家被大娘‘教’,在家中被娘‘教’,這讓她身心都受到極大的挫折和委屈。哭鬨了幾回,根本不管用,以前她一旦哭鬨,孫氏總要妥協,可這次孫氏似乎鐵了心要好好教女兒。
又見大姐在家養病,被一家人噓寒問暖,對比自己簡直就像撿來的,顧玉芳心中更是憤怒不平,自然不免更恨顧玉汝不提。
這日,見時候不早了,孫氏便催女兒趕緊出門去顧大伯家。
顧玉芳本就滿心激憤,方才被娘逼著做針線活,手上紮了好幾個針眼不說,還被教育了一通女子德行,又見娘說讓她去大伯家後,就轉身去廚房端了碗湯進了西廂,心裡壓抑了許久的憋屈達到了臨界點。
跟去西廂,果然見娘端著碗在哄大姐喝那碗大姐嘴裡‘太膩了’的湯。
“娘,我真不想喝,還是你喝吧,這陣子你也辛苦了,其實我已經好了,實在不用這麼補。”顧玉汝滿臉無奈。
“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人家大夫都說了得好好補補。”
大夫們都是這麼說的,實際上自己身子虧空沒虧空,顧玉汝心裡清楚。
可孫氏很上心,明顯把大夫的話當真了,也是這兩年顧玉汝頂著幫了家裡大忙,孫氏心裡也不是不愧疚,便想借機給大女兒補補,順便教教小女兒。
可惜顧玉芳根本不懂這些道理,對比一下,眼珠子都紅了。
“既然大姐已經好了,那今天就讓大姐去大伯家吧。”
顧玉汝看了過去,孫氏也看了過去。
顧玉汝是覺得顧玉芳太蠢,這個時候跑出來找不自在,孫氏則是生氣,覺得小女兒又故態複萌想躲懶。
孫氏皺眉道:“玉芳你在說什麼?你大姐身子還沒好!”
“大姐怎麼沒好?她自己都說她好了。”
“前日大夫來複診你不也在一旁聽著?說你大姐看似好了,實則內裡還虛,得養些日子,我看你這是又想躲懶了!自打你奶病了,你大姐無論刮風下雨日日不拉,你這才去了幾日就叫苦連天?”
顧玉芳一臉委屈:“我也沒說不想去侍候阿奶,這不是大姐好了嘛。”
“你大姐好了,你就能不去,全扔給你大姐了?你這丫頭到底誰把你教成這樣了,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姐妹親情,什麼叫晚輩的孝道?”
孫氏越說越氣,氣得渾身發抖。
倒不是她發散太過,而是自打上次的事後她意識到小女兒該好好教教,經過這幾日非但沒進展,反而暴露了更多的問題。這事說淺點是顧玉芳不懂事,往深裡說就是這孩子狼心狗肺,連自家姐妹誰乾點活兒都要斤斤計較,尤其還計較的是侍候長輩孝道方麵的。
一個女兒家竟是這種品行,孫氏能不生氣?
“娘你彆生氣。”顧玉汝見孫氏氣成這樣,也嚇了一跳,忙勸道:“玉芳她還小,你再多教教……”
“她還小什麼,她就比你小了一歲!”
孫氏這麼一說,顧玉汝也不知該怎麼勸了。
一聲冷笑響起。
靠在門邊的顧玉芳一邊冷笑一邊流著眼淚:“你就是偏心!你就是喜歡大姐不喜歡我,從小到大都這樣,都是大姐好,我不好,大姐做什麼都好,我做什麼你們都覺得我不對,既然覺得我不好,那當初為何要生我?”
說完,她哭著轉頭跑了。
孫氏如遭雷擊,僵著身子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感受到大女兒安撫地撫著她脊背,才倒在顧玉汝肩上哭了。
“這死丫頭,真是個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