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塊杏仁糖很快就被她吃完了。
“好吃嗎?”
薄春山一直看著她,似乎在等她回答。
顧玉汝被他灼人的目光盯得有些難受,隻能偏開臉佯裝無事地點了點頭。
“那你再嘗嘗這幾樣。”
薄春山笑著又把其他碟子往她麵前推,這次顧玉汝沒再費力拒絕,而是他推過什麼來,她便在碟中撚起一塊吃來。
雖是吃著,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一直看著窗外。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若有事,我幫你辦,你不必親自來。”薄春山道。
她側首看了他一眼,心中感歎,卻是一動。
“也沒什麼事。”
“你與我還見外?我以為你明白,隻要是你的事,我一定會幫。”
這話說得有些露骨了。
事實上薄春山做得也十分露骨,這個人似乎從不在顧玉汝麵前遮掩自己的殷勤和心思。
可自打顧玉汝腦子裡多出一個記憶,也不過隻和薄春山見了幾麵,有些事顧玉汝心裡即使明白,卻不能說什麼。
怎麼說?
說她知曉薄春山喜歡自己,喜歡到能為她付出性命?也知曉若是她有事,他一定會幫?
可她拿什麼還?
她自己都理不清現下的一些事情,太多的事堆在她麵前,腦子裡突然多了一個記憶,仿若她重活了一世,而自從多出那個記憶,她整個人都變了,這種變化更多體現在心態和處事方麵,也許外人察覺不到,但顧玉汝自己心裡清楚。
在她記憶裡,接下來顧家會連著發生好幾件事,其中有一件事幾乎毀了整個顧家。
而就在明年,記憶裡那場倭寇襲城就會發生,那一次定波縣死了很多人,她認識的她不認識的,甚至連她娘也會死在那一次中,太多人的命運因這一場事而改變。
所以她很焦慮,一直很焦慮,她迫切需要一個東西來證實這多出的記憶是真實的,不是她的臆想,不是她的莊周夢蝶,這樣她才能抉擇出以後的自處。
見她又不說話了,薄春山黝黑的瞳子暗了暗,微蹙起眉。
他知道顧玉汝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麼,所以才有今天的異常,可很顯然她現在似乎沒打算告訴自己。
“顧……”
話音揚起,還不及他說出口,這時顧玉汝的眼神突然起了波瀾,他便順著看了過去。
……
本來緊閉的宅門突然有了動靜。
靠著一側的角門被打了開,從裡麵匆匆忙忙跑出來幾個仆人打扮模樣的人,其中有一個仆人似乎很急,門開後就往外奔,差點沒摔出去,被身後的人扶住後,幾人說了些什麼,就站著不動了。
不多時,從門裡駛出一輛騾車,方才那差點摔跤的仆人二話不說上了車,催著車夫走了。
那邊的動靜太大,被很多人看見了,有人好奇上前去探問,看樣子與那幾個仆人打扮模樣的人認識。
過了會兒,樓下有人小聲議論。
“好像是喬府裡有人生了急病。”
“急病啊?”
“莫怕是哪位老爺吧,不然喬興會急成那樣?”
“誰知道呢。”
顧玉汝卻知道,得了急病的不是哪位老爺,正是喬家的大老爺喬德福。
也不是什麼急病,是馬上風,而且沒挺到大夫來人就死了。
這是‘她’的記憶中發生的一件事。
這些日子顧玉汝也曾試過努力回憶,可‘她’過世時年歲已然不小,怎麼可能記的起幾十年前的事,不是太重要的事很多記憶都模糊了,努力回憶挖掘,才想起來那麼幾件事。
其中一件便是縣中大戶喬家大老爺喬德福暴斃之事。
這件事是事後她聽她娘和人說起來才知道的,當時她不知什麼是馬上風,孫氏忌諱莫深不願告訴她,還斥她讓她彆問,她隻能疑惑在心。
還是後來出嫁後長了許多見識,才知曉什麼是馬上風。
因為這段記憶,所以這件事她記得特彆清楚,甚至連大致時間都記得,就在顧玉芳表示舍不得她出嫁後沒幾天。
可具體是哪日她卻記不清了,隻能先借著去大伯家乾活沒人過問她去哪兒,先來縣南探探情況。
沒想到第一回來就碰上了。
……
沒過多久,那輛騾車就回來了。
那個叫喬興的仆人領著一個大夫進了府,喬府的角門再度從裡麵關上。
薄春山去看顧玉汝,顧玉汝依舊看著那處,若有所思。
不知過去多久,期間有小二過來續了茶。
兩人默默喝茶,就在顧玉汝再度心生焦慮之際,喬家突然傳出一陣哭聲。
哭聲很大,隱隱地傳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大門竟然開了。
走出來一群人,都哭喪著一張臉,身上穿著白布,一看就是臨時用白布裹著的,連個衣型都沒有,隻用一條白腰帶係著。
這些人一邊哭一邊往門頭上掛白布,還有人則四散而去,像是去哪兒報喪。又過了會兒,關於喬家大老爺得急病死了的消息就傳開了。
薄春山一直看著顧玉汝,自然沒漏下她臉色一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