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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汝!”
齊永寧眼睛一亮:“我有話想跟你說!”
顧玉汝沉吟了下:“行吧, 現在天也晚了,就不出去了,我們去後院說。”
說完,她便往後院去了, 齊永寧隨後跟上。
孫氏猶豫再三, 本想跟過去, 卻被顧秀才一把拉住。
“行了, 你就不要去添亂。”
“我這不是怕……”
“永寧不會對玉汝怎麼樣, 就是為了說事情,兩個孩子到底這麼多年, 說開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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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後院並不大, 除了茅廁外,還有一方不大的菜地, 上麵種著一些常用的佐料。
例如蔥薑蒜這些。
還有一處空地, 平時用來晾衣裳、曬東西, 放著幾個竹竿做的架子。
今晚月色不錯,即使沒燈照亮,也不顯黑暗。
“你要跟我說什麼?”
月色下, 顧玉汝的臉仿佛被鍍了層銀光,白皙而又細膩, 卻加重了臉上的那層淡漠感,就像月宮裡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美麗卻冷漠。
齊永寧不由地看癡了。
“玉汝。”
顧玉汝沒有說話, 隻是看著他。
看著她明亮又沉靜的眼睛,齊永寧腦海裡不由自主回響起之前他爹與他說的那些話。
退親是顧玉汝主導的,也是她同意的,她是真想和他退親。
可為什麼呢?
她難道沒有絲毫留戀不舍?
齊永寧不信顧玉汝不喜歡自己。
兩人青梅竹馬, 從小一起長大,他了解她的性格,她是心悅自己的,不然自己送她書送她東西,她一定不會接受。
他能感受到平時兩人見麵,她的含羞帶怯,也能感受到提及婚事時,她心悅中帶著期待的眼神。
她是他的。
以前是,現在也是,以後也一定會是。
他一直這麼堅信。
可為何要退親?
“為何要退親?”
他問了出來,也問出心中的疑問。
“就算因為你爹的事,你心中有怨,可我也與你說過,這些事我也無能為力,我也很痛苦,我也在極力想辦法,想消除你的怨氣,想讓你和你的家人滿意,我正在努力著,可突然你就要退親了。”
顧玉汝看著他,她能看出齊永寧的痛苦和不解。
她想了想,道:“我不怨你,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其實這件事跟你沒什麼關係。我隻是覺得鬨成這樣,這門婚事就算結成,大家也都不會開心,既然如此,不如作罷。”
“你怎知不會開心?我是想娶你的,你一直都知道,我怎可能會不開心。”
顧玉汝看得出他在強詞奪理。
曾何幾時,齊永寧竟也有這麼不理智的一麵?
反正她前世是沒見到過,她所見到的齊永寧,一直是冷靜、理智、沉著的,哪怕瀕臨險境,哪怕四麵伏敵,他都能沉著處理,伺機翻盤。
顧玉汝笑了。
笑得齊永寧有一種惱羞成怒之感。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不是嗎?”
這次齊永寧沒再回避了。
“你是說我娘?”
“是她,也不是她。”顧玉汝歎了口氣,道,“齊永寧,你要知道我嫁給你,不光是嫁給你,也是嫁給你們齊家。等成親後,你要忙著考科舉,要忙著遊曆遊學,而我,則會一直麵對你娘,一直麵對著。”
“你覺得你娘對我有怨氣嗎?肯定是有的,如果不是我們家的人這麼不識趣,她現在大抵也沒有這麼多的煩惱。我相信你和齊伯伯努力了,所以我也知道你們的舉動,肯定會對她造成很多困擾,你娘最近肯定沒少哭吧,她哭的時候有沒有怨顧家人為何這麼不識趣?”
她輕笑了一聲。
“她肯定想,這家人真是不識趣呢,為何就不能老老實實給人害呢,為何要反抗?為何要攪亂她的生活?現在不光攪亂了她的生活,還把她的親妹妹害得不輕。”
齊永寧皺著眉,目光不敢苟同。
“玉汝,你偏激了,我娘她不會這麼想,也不會怨你,這件事顧家才是受害者,她不會這麼不講道理。”
顧玉汝轉過身來,笑了笑。
“你又怎知她不會怨?好吧就算不說你娘,齊永寧,你既知道我心中有怨氣,那為何就能篤定我能夠輕易原諒?”
“我爹無緣無故遭受如此大難,害人的一句話都沒有,連任何代價都不用付出,就仿佛沒發生過這件事一樣。我還得強忍著怨氣,嫁到你們家,跟她以後做親戚,她還成了我長輩,我以後必須對她這個長輩卑躬屈膝,小心敬著。”
“還有你那位表姐,世人都說,婆家最難纏的便是婆婆和小姑。你表姐與你弟妹相處多年,她看我不順眼,會不會鼓動你弟妹敵視我?就算她不鼓動你的弟妹,可她會不會仗著自己的身份為難我?她現在對你還沒死心吧,我如果嫁給你,她會不會恨死我?這母女二人生性歹毒,工於心計,她們會不會又在背後想法子害我?把我害死了,說不定她還能給你當個填房。”
“而我,又為何要強忍著怨氣,和我的仇人強顏歡笑?”
“我下賤嗎?我就該低她們一等?”
顧玉汝越說笑容越冷。
“齊永寧,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你們所有人似乎都覺得我爹遭受此難,人既然沒事,那事情就算過去了。包括你,包括你爹都是這麼想,你們潛意識就覺得,人既然沒事,那就不算什麼,似乎所有人都沒問過,我們願不願意算了。”
她看了過來,眼神是齊永寧前所未見過的銳利。
“這是什麼?這是仇,大仇,殺人害命的大仇!”
“是的,我們顧家家境貧寒,不過是個窮秀才家,所以你們想踐踏就踐踏,想算了就替我們算了。但風水輪流轉,誰也不敢說以後顧家以後也是這樣,所以——你們憑什麼就理所應當覺得我們家就該算了,不會去報這個仇?”
“就因為你們有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自然覺得我家退親格外不能接受。那為何不想想,換成你,齊永寧,你會和仇人的親戚結親嗎?”
齊永寧被問得啞口無言,目光震驚。
是為顧玉汝這些話,也是她尖銳的態度。
“齊永寧,你知不知道,如果這次不是有人幫了我們,幫了我爹,如果不是及時識破宋淑月的陰謀,讓黃寡婦就那麼死了,我爹逼/奸的罪名就背定了。”
“他受不了這種冤屈,他會如何?他會死!”
“對,他會死!我爹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肯定會以死明誌。可死沒用,洗清不了他的汙名,我們全家都會背著這個汙名過下去,於成不能再讀書,全家人被指指點點,連門都不敢出,生怕遭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