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1 / 2)

望春山 假麵的盛宴 9327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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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薄春山走遠了, 這間廳堂裡還是很安靜。

熊瑞歎了口氣道:“你不該拿著軍中的要求來要求他,他其實說得沒錯,他就是個半路出家的, 也就才幾個月,能做出這樣, 按照常人來說已經不錯了。”

“在其位謀其政, 有能力者當仁不讓!”

“你呀你, 你就犟就是!”熊瑞連連搖頭,頗為感歎,見鐘山神色倔強,臉色默然,他又道:“我知道你是在這裡在他身上看見了希望,可你不該把我們執念放在他身上。”

不同於熊瑞和邵千戶,鐘山是東南沿海一帶的當地人。

如果說邵千戶等人是因為朝廷調令而來, 為了一展心中抱負而來,那麼鐘山就可以說是深受寇亂之害的切膚之痛。

當年鐘家一家老小都被倭寇殺了,隻留了個幼兒僥幸逃了一命,後來幼兒長大後, 主動從了軍,這就是鐘山。

隻可惜這麼多年以來,鐘山在東南沿海一帶的衛所兜兜轉轉, 所見所聞讓他從氣憤到絕望, 曾有多次他想就這麼放棄算了, 可血海深仇未報,沿海一帶的百姓還在受苦。

一直到後來邵元龍被調來東南,這邵元龍乃是一難得將才,年紀輕輕便驍勇善戰, 經曆過大小戰役幾十次,還平定過川貴土族叛亂,立下赫赫戰功。朝廷見他如此驍勇,就將他調來了東南,寄望可以借著他的手平定一直滅不掉的寇患。

那時東南一帶的寇患還沒有現在如此嚴峻,並未設東南剿倭總兵官這一職,隻有備倭總指揮,協助各地衛所進行剿倭。鐘山風聞此訊,當即尋到邵元龍麵前,要投效他。

事實上鐘山這麼選擇沒錯,邵元龍待下親和,從不會無故欺壓手下底層士兵,更不會冒名吃空餉,訓練士兵也是有章有法,軍營裡風氣極佳,士兵們也是英勇不畏死。

鐘山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平定寇患的希望。

隻可惜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異類’通常是遭受人排斥的,鐘山都能看到的問題,邵元龍自然也能看到,他看到地方衛所早已被那些高階軍官腐蝕得千瘡百孔,軍官肆意欺壓奴役底層兵卒,以至於底層軍戶兵卒不甘剝削接連逃亡,本來按製當是五千六百名的衛所,常年不滿額,隻有一半的人,而能作戰之人還不足千數。

而他好不容易練出來的兵,卻被這些人連累,不光延誤軍機,還拖累牽連他手下之人無辜受傷枉死。

邵元龍開始向朝廷建議整頓地方衛所。

因為此舉,他迎來了無數打壓和惡意針對,中間朝廷也給過他機會,可他一個外鄉人想撬動整個東南沿海一帶所有衛所軍官的利益鏈條,又豈止是做夢,這裡的水太深,深到衛所問題其實隻是淺浮在最表麵的一層問題。

之後的事不必多說。

邵元龍抱負未展,卻接連遭受貶斥,因此在東南蹉跎近十年,如今淪落到蕭山做一個千戶。而他手下之人也死的死傷的傷,能退的都退了,隻留下幾個傷殘老兵還陪著他苟延殘喘。

鐘山就是其一。

曾經他們這些人和邵千戶喝酒閒聊時也曾談論過,衛所兵製廢弛,如入髓之疽,難以根治,不如不治,從外麵募兵來。

可朝廷的兵製就是衛所屯兵製,募兵僅僅隻能作為地方受到襲擊臨時補充軍力的手段,他們幾人也動搖不了朝廷根深蒂固的兵製。

再來募兵難道不需要銀子?

其中耗費甚大,非一己之力能勝任,哪怕是邵千戶都無能為力。

這也是熊瑞為何會說鐘山在薄春山身上看見了希望。

他們在來定波之前,沒有想到薄春山能把地方民兵團折騰成這樣,雖然人很少,但該有的軍備充足,薄春山也對他們極為信任看重,放手讓他們下手操練民兵、製定兵規,甚至偶有額外要求,也從不加以阻攔。

時間久了,兩人就開始認真,開始認真地把這群民兵當做真正的士兵來訓練,想訓出一支讓倭寇聞風喪膽的精銳之師。

最先開始認真的是熊瑞,然後是鐘山,那次將墩堡畫給薄春山,就說明他開始認真了。

可說到底,薄春山如今組建地方民兵也不過幾月,而他本身也不過二十之年,能僅憑一人之力,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們寄予重望,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重負。

薄春山在夜色中走出民兵團。

剛出大門,就看見劉成和虎娃幾個朝自己走來。

“事情我也聽說了,你的想法我也知道,這事我想了想還得去找薛海。”劉成道。

薛海便是薛驛丞,之前顧家給顧玉芳說親的對象之一,隻可惜顧玉芳看不中人家,當晚就跑去了齊家。事情後來不了了之,不過劉成和薛海都是世傳來差事,兩人關係還算不錯。

本來薛海平時是要住在驛站的,可這幾天是他的休沐日,中間他和劉成還喝過一次酒,劉成知道他在家裡,就領著一行人去了薛家。

薛海聽完劉成的來意,道:“成哥想的沒錯,現在夜裡外麵也沒船,客船每天幾趟,都是定時定點的,方便倒是方便,但不適宜趕路。驛站裡倒是有驛船,但我不建議你用走水路。”

“為何?”薄春山詫異道。

“這些日子因寇患之事,朝廷怕倭寇從水上混去應天,沿路盤查極為嚴密。且朝明州趕路,沿路要經過都泗堰、曹娥堰,這兩地一地有運鹽任務,過堰盤駁極為緩慢繁瑣,另一處水位差額過大,需得等候潮滿才能放閘,不如你先走旱路,趕到明州後,如果要往臨安趕,從旱路越過都泗堰,再走水路過去,這樣一來,路上至少能節省三五日時間。”

從定波走旱路到明州,快馬加鞭一個白日就夠了,可若是走水路,就算過堰過閘時先給驛船放行,可等候潮滿這個時間是怎麼都不能省的,快則半日一日,慢則兩三天都是有的。

南方因水道繁密,驛站中多設有水驛,可即是如此,旱路也沒被放棄過,而是旱水並用,就怕需要急遞出現延誤。所以要論趕路,誰都沒有驛站的驛卒們精通。

“你帶上自己的官印,我再給你一塊急遞牌,沿路可迅速找路旁驛站換馬,可若是過了明州,這塊牌子可能就沒用了,你若是還想找驛站尋求便利,隻能用自己的官印,最好還要有合適的借口。”

定波的驛站說白了就是縣一級的遞鋪,縣級遞鋪多是往府城來往,彆地的話縣一級的遞鋪牌子是沒辦法通用再上一級的驛站。

而且薛海的話說得很透,一般不是熟悉且親近的人,他不可能去教對方怎麼借用驛站之便。

薄春山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感激道:“這事我懂,我這有錢縣令的名帖以備不時之需,還要你幫我準備馬匹,我準備一下就出發。”

那張名帖還是上次薄春山去蕭山購置兵器甲衣時,錢縣令給他以備不時之需用的,他上次沒用上,這次說不定能用上。

“好,沿路換馬你隻用把馬放在當地驛站就可,切記寧願多換馬也不可讓馬過度疲累,這樣也有助於你趕路。”

薛海會說這話,也是怕薄春山不懂驛站用馬,把馬往死裡驅使。

須知驛站若有急腳遞的差事,都是馬匹全力跑幾十裡,看見驛站就換馬,這樣馬匹不累,可全力奔跑。朝廷有時要發六百裡加急、八百裡加急,都是通過這種方式送達的,這樣換馬是最不損傷馬匹,也是速度最快的方式。

話不容多說,怎麼趕路解決了,但怎麼帶人走還沒解決。

虎娃刀六他們都要跟薄春山去,加上劉成,差不多有十幾個人,這些人除了劉成外,都是以前薄春山手底下的人,算是跟著他一路從龍虎幫到了民兵團,也是他最為心腹的班底。

“謝字我就不說了,回來請大家喝酒。”

“老大客氣了。”下麵人紛紛應道。

虎娃道:“還是咱們自己的人用得暢快,哪像民兵團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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