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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胖的丫頭可很少見。
接生婆說她給人接生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這麼重的丫頭,很多男娃都不如她。
有些人家舍不得在婦人有孕的時候給好東西吃,生個男丁下來,跟小貓似的,掂著才三四斤斤重,那看著叫一個可憐喲。
接生婆一邊給孩子打包袱,一邊搖跟顧玉汝說著話。
“不過下次再懷上了,太太可千萬要記得,那些好東西也不能多吃。這次孩子這麼大,也是太太跟尋常婦人不一樣,不像那有的婦人,生個孩子,能把房頂叫穿,老身讓太太省著力氣,你也就真一聲不叫,全留著勁兒生孩子。這次太險了,以後太太可千萬要記住。”
接生婆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顧玉汝半闔著目躺在那兒,倒是邱氏一再問接生婆,胎養得太大是不是不好,多大才合適,又是埋怨自己是不是給兒媳補得太過了。
“娘,這跟你沒什麼關係,也是我嘴饞。”
邱氏知道兒媳是在寬慰自己。
其實要說顧玉汝嘴饞,還真不是,她開始懷上時沒害喜,快三個月時開始害喜了,吃什麼吐什麼,邱氏就變著花樣給她做著吃,她平時吃得也少,怎麼胎就養得這麼大,幸虧老天保佑。
邱氏不停地在心裡喊著老天保佑,又對她說:“你快彆說話了,歇一歇,我讓田丫去做了些吃的,你吃完了再睡。”
“這次真是遭罪了,那臭小子還說趕生之前回來,這閨女出來了,人也沒見回,你放心等他回來了我就替你收拾他,哪有媳婦生孩子,男人不陪在身邊的。”
顧玉汝躺在那兒,也沒說什麼。
她確實累得不輕,也確實凶險,不過她前世生過孩子,知道該省力的時候省力,什麼時候該用力時用力,胎位也正,除了孩子因為太大,生的時候耽誤了些功夫,總體來說有驚無險。
她側頭看了看放在她枕頭邊的繈褓,這丫頭從娘肚子裡出來就睜開眼睛了,這會兒睜著眼睛也不知在哪兒看,同時嘴裡還在往外吐水泡泡。
剛出生的孩子皮子都是紅彤彤的,嫩得讓人覺得碰一碰就能碰破皮,也看不出黑白美醜,不過見她紅成這樣,顧玉汝知道肯定是個白胖丫頭。
生下來的時候越紅,等這紅去了越白,隱隱約約還能看出她眉眼有點像薄春山,她看了又看,總覺得自己看錯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沉沉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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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薄春山,正坐著島津的那艘海盜船往回趕。
他們這趟出去還算順利,也是薄春山膽子大,從那處海口出來沒多久,就讓人把島津平時用的海盜旗給掛上了。
這在東南海上其實不罕見,許多船就是這樣,海盜旗一掛就是海盜,平時做生意把旗子一取,連臉都不用換就成了海商。
纂風鎮雖做的是走私生意,平時多數還是中規中矩,哪像薄春山這個奇葩,從來不按套路出牌。
這海盜旗威懾其他海盜不敢肆意劫掠,但也不是沒有弊端,做海盜的誰沒有個把仇人,若是被仇人盯上,掛了這旗子等於是在給自己招禍。
其實薄春山想的是,如今海盜都跑去大晉了,現在能還留著的都是人少的,膽子小的,想給自己規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也好趕路能快點。
不得不說他想對了,這一路上十分平靜,一直到他們上了六橫島,也沒碰見什麼事。
……
這還是薄春山等人第一次出海。
海上的風景讓他們目眩神迷,可看久了也會煩,不過倒是挺悠閒的,平時在陸地上,薄春山總是忙於各種事,如今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沒事就和虎娃他們喝喝酒,再不然就是找船上的那些老船工,聽他們講一些海上的事,連虎娃他們都說這日子過得肆意,就像回到了從前。
上次薄春山扮作苦力遇見的那個老船工柴叔,如今也在這船上。
當初這船上島津的人都殺了,隻留下了一些船手和船工,這些人其實也不是島津的人,跟那個老船工一樣,他們都是隨著這艘船換了無數個‘東家’。
談不上是效忠誰,他們能經曆一次次船換主不死,是因為他們有用,船在海上航行,少不了經驗豐富的船手和船工,所以這一次他們同樣被留了下來。
“這船要說好使,還是要數大福船,有水密隔艙,扛沉,能裝貨,硬帆跑得遠,可要說戰船,老頭活了一輩子所見到的船無數,還是那些紅毛夷人的蓋倫船厲害,那一次……”
虎娃打斷道:“柴叔,你一會兒說福船好,一會兒又說紅毛夷人的什麼輪船好,這不是自相矛盾了,到底是哪種船好?我們現在坐的這艘船是什麼船?”
“你這個小娃娃,嘛事不懂,話倒還挺多,老頭子能在這事上騙你?你且聽我說完不行?”柴叔道。
說著,他順手用紙卷了煙葉,裹得緊緊的,這時有人湊趣拿了火折子給他點燃。柴叔深深地吸了一口,麵容和緩下來:“要說這煙葉呀,還是咱們大晉的旱煙好抽,那呂宋的煙葉雖種得漂亮,其實不如大晉的旱煙。”
一旁薄春山道:“柴叔,等下趟再來,我給你帶幾個煙鍋,你換著使。”
柴叔以前也有一個煙鍋,可後來不知道丟哪兒去了,他們在海上一飄就是多年,在外麵也沒有大晉旱煙鍋賣,平時柴叔就用紙卷了煙葉抽,可紙也是好東西,海盜船上的酒比紙多,沒紙的時候有煙葉也沒法抽,隻能燃了就聞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