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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呂氏再見到顧玉汝,她倒也不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之前每次顧玉汝見到呂氏,她都沒有一張好臉,總覺得就是因為薄家搶了她家的院子,才害她繼續跟另四家擠。
她這種思路反正顧玉汝也不懂,她也不想去懂,但呂氏都來‘同情’她了,真讓她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男人該多管管,你就要在後麵拿著鞭子抽他,不然就他們讀書人這種好麵子的臭習慣,總是為了麵子損裡子,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千萬不要慣著他們,我當初年輕的時候就跟你一樣,顧忌麵子,可等他真長定型,你悔之晚矣,現在是又老脾氣又倔,像頭倔驢。”
呂氏口中又老又犟的倔驢,說的就是她丈夫,那個又乾又瘦滿臉愁容、明明應該不到四十歲,偏偏看起來像小老頭的小官俞和同。
他的名兒還是薄春山告訴她的。
“還有你家也帶太多人來了,應天居大不易,吃喝嚼用都要銀子,你家還帶了這麼多人來,是不是都是你男人的堂兄弟姑舅老表?當年我家男人剛當官時也是這樣,家裡的老太太和親戚們恨不得把家裡所有男丁都托付給我們,總覺得當了官了不得,就是大官了,以後吃喝不愁,就該多拉拔拉拔家裡其他人,實則你應該知道的,我們要是過得好,能過成這樣?”
呂氏大抵覺得自己現在和顧玉汝同病相憐,很是說了不少話。
她這是把刀六他們當成薄春山的親戚了,也是平時沒人把刀六他們當下人或者護衛看,薄春山沒架子,她也沒架子,沒想到竟會被呂氏誤解成這樣。
隻是顧玉汝不好解釋,怎麼說?說自己男人是個九品大的芝麻綠豆小官,卻帶了十幾個親兵?也說不清楚啊,隻能笑著聽著。
等呂氏走後,田丫頗有些不解道:“太太不是說不跟她們來往?而且她也不是什麼好人,之前還不給太太好臉。”
田丫雖是丫頭,但在家裡待久了,幾乎都沒拿她當外人,所以她平時說話也沒有那麼講究,還要自稱個奴婢什麼的。
顧玉汝道:“她隻是性格不好,倒也不是什麼壞人,之前不過是環境所迫,無奈發泄遷怒罷了。她方才說的話,雖有些挑撥離間之嫌,是因為她不知內裡究竟,但她本身沒有惡意,甚至假設咱家情況跟他家一樣,還設身處地為我著想,本意不是壞的,這種人你不喜歡她,不跟她來往就是,倒不用分個好壞。”
人哪有那麼清楚能分個好壞,就跟黑白也不好區分一樣,人性太過複雜,有時候太過較真反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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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薄春山沒在家吃飯,說是俞和同那夥人請他喝酒。
這會同館裡的人也拉幫結派,倒不是乾什麼,可能是同病相憐下的抱團取暖,又或者彼此之間也能互通有無,畢竟有時候一點點消息也能起到大作用。
薄春山的‘不求上進,和一個多月了也沒跑到門路,讓會同館這些等著候補的官員似乎看見了知己,也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和薄春山搭上的。
反正等顧玉汝知道時,薄春山已經跟他們很熟悉了,對每個人的來曆都如數家珍,像呂氏男人的名字還是他告訴自己的。
“他們都不願告訴你,我見薄老弟是個實誠人,還請我喝了兩頓酒,我自詡年紀癡長你一些,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俞和同喝得醉醺醺的,臉上那些讓他看起來老了十歲的皺紋也舒展開了,臉頰酡紅。薄春山想扶一把他,他也不讓,就那麼歪歪斜斜地走著,時不時還停下‘教訓’一通薄春山。
“不管你有沒有路子,哪怕是花錢找路子,一定不要在這裡虛度光陰,人生是虛度不起的,你還年輕,不要覺得不以為然,很多人都是被這不以為然給害了。你虛度光陰不要緊,到時候不光家裡的婆娘看不起你,你也會看不起自己,可這時候已經晚了,晚了……”
俞和同哭了兩聲,可能是現在夜已黑,也可能是今晚的酒太醉人,他連遮掩都沒遮掩,哭罷用袖子一抹,又道:“你看那些人,他們看著還是個人,其實都廢了。有多少人家財萬貫,有多少人滿懷抱負,就這麼一次次耗在這裡耗廢了。”
“秦淮河夜景天下無雙,誰都想去見識一二,見識一次不要緊,一旦生了貪念就毀了……那地方多好,軟玉溫香,所有憂愁一掃而空,日日沉浸在那裡,什麼都不想,其實不過是麻痹自己。想當年我考中進士,也是嬌妻如花……如今成了河東母獅,其實我不怪她,怪我自己……”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說,好不容易把俞和同送回去,連薄春山都不禁鬆了口氣。
他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
八斤已經睡了,今晚倒是稀奇,竟願意和田丫睡,兩人在西間。他進了東間,進去的時候,顧玉汝還沒睡。
顧玉汝難得清閒,正拿了本書在看。
見他回來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也沒說什麼。
他自覺去洗漱更衣,回來了上了榻,見她還是歪在那看書,他竟莫名有種心虛之感,想到方才俞和同與他說的,曾經嬌妻如花,如今成了河東獅,又想到他們今晚叫他喝酒,本是要去秦淮河的,他也是去了才知道,是俞和同將他叫走了。
雖然他沒去,但總歸差點去了不是?
總體來說,薄春山一直覺得媳婦很神,好像就沒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雖然他覺得她肯定不會知道,但莫名就是心虛,都是俞和同話說得太多害的!
他清了清嗓子。
顧玉汝看了他一眼,這是怎麼了?
他故作毫不經意,抱怨道:“你不知道,他們那些人真是不像話,竟然去秦淮河喝花酒,還沒人請客,湊銀子去。”
她挑了挑眉。
“忒寒酸了!”他做好鋪墊,終於進入主題:“所以我沒跟他們去,和俞和同隨便找了個酒館喝了點,你不知道那小老頭喝多了酒話實在多,拉著我說了不少話。”
顧玉汝來了興致:“拉你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