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夾板拖的反攻”還差得遠。
體育委員夏輝和一幫男孩子在跑道邊追著江焯:“焯哥,求求你能不能跑起來,這800米算短跑了,你現在已經落後一圈了。”
江焯擦了擦額間的汗,麵無表情道:“好累。”
眾人:“......”
你累,你這速度僅快於走好不好!什麼毛病啊!
江焯是真的不喜歡跑步,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堅持跑完了最後一圈,毫無疑問,倒數第一。
夏輝已經氣絕身亡了。
溫暖連忙走過去,本想質問他,不過看著他緋紅的臉頰,也知道這兩圈是真的要他命了。
她記得葉青說過,江焯因為生下來無人照顧,周歲裡麵落了病根,體質一直不太好。
她歎了聲,用手肘給他擦了擦額間的汗。
江焯身子定了定,漆黑的眸子也定在她的臉上,呼吸...更亂了。
“你又不能跑,逞什麼能啊。”她略有埋怨地說:“呆會兒體委肯定罵咱倆。”
江焯微微偏頭,似乎還用額頭蹭了蹭她的手肘:“他沒這膽子。”
體委夏輝的確沒這膽子罵江焯,他隻是用怨念的目光盯著他。
“溫寒下一個項目是什麼?”他回頭問夏輝:“跳高還是鉛球?”
夏輝捂著胸口,驚悚地退後兩步。
您可消停點吧江爺,您穿這人字拖你還想去幫“溫寒”跳高?!
溫暖隻好轉過身,望向夏輝,抱歉地說:“體委,真的對不住了,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夏輝半信半疑,也看出來了她精神狀的確不太好,他無奈地擺擺手:“行吧行吧,那上午的項目,我讓彆人上,你中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為下午的3000米長跑做準備吧。”
溫暖一聽下午還有三千米,頓時傻了:“不是,體委,我下午也不行,真不方便。”
“溫寒,你這就有點不夠意思了吧。”
夏輝已經非常不滿了,聽到溫暖說這樣的話,更加不爽:“讓你休息一上午、一中午還不夠,又不是女生,有什麼方不方便的!行了,就這樣,下午三千米,不準給我掉鏈子了!”
“不,我還真...”
我還真就是女生啊。
夏輝不聽她解釋,轉身離開。
溫暖無奈地回頭,望了望江焯,嘴角離開掛起了狗腿的微笑――
“焯哥,剛剛跑得挺不錯的。”
恰是這時候,廣播裡傳來了剛剛800米比賽名次:溫寒,最後一名。
溫暖嘴角的笑容有點僵硬:“幫我跑了個倒數第一,但好歹有個1,有個1就不錯。”
江焯也頗為讚同地點點頭:“我一直都是1。”
溫暖聽著這話好像有點歧義,她輕輕咳嗽了一下,把話題掰回來:“焯哥,你就給個準信兒吧,下午的三千,能跑麼?”
“如果不在乎名次,跑也還是能跑。”
“能跑就行!我已經不奢望拿名次了,大不了就是被老張批一頓嘛。”
誰讓她親戚趕得這麼不湊巧呢!
“想拿名次,你焯哥不穿拖鞋也能辦到。”
溫暖懷疑地看著他,不太相信:“跑個八百就那樣了,跑三千不要你命麼,還想拿名次?”
“不信算了,另請高明。”
“彆彆,我信。”溫暖連忙攔住他,笑著說:“那就麻煩焯哥給我拿下第一名啦!”
“彆急,有條件。”
“條件儘管提,隻要我有,都給你,要是我沒有,我給你搶過來!”
“你有。”江焯俯身緩緩湊近了她的臉,輕輕在她耳邊道――
“在終點等我。”
溫暖本來以為江焯會提什麼苛刻過分的條件,沒想到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
“在終點等我。”
這太簡單了,她滿口答應了下來。
江焯笑了起來,漆黑的眸子仿佛盛著光,性感的唇角自然上挑,太誘惑了。
溫暖側過臉,臉頰有些發燙。
不想承認,但是又不能不承認...真的被他帥到了。
*
下午的三千米跑,江焯果然換上了便於運動的球鞋,看起來和周圍其他男孩沒什麼兩樣,不過人群之中,他始終還是最灼眼的那一個。
能不灼眼嗎,這一頭白毛...
三千米長跑的槍聲響起,周圍好些個男孩子一馬當先地跑了出去,江焯在第二條跑道上,慢悠悠地小跑著。
溫暖如她所承諾的那樣,在他上場之後,便一直站在終點線的位置,等著他。
很快,男生們跑完了一半的裡程,漸漸的也有些後繼乏力,速度大大地降了下來。
都是一幫愣頭青小子,也沒受過專業的體育訓練,開局便把力氣耗光了,現在真是兩眼一抹黑,想死的心都有了。
幾個同學甚至和一開始就落到最後的江焯,開始平行並跑。
溫暖能明顯看到,他似乎加速了。
這並不容易,周圍人累,恐怕江焯更累。因為他從小體質和彆人不太一樣,他神經敏感,無論是疼痛還是快感,都比彆人來得更加強烈。
可是他竟然加速了,而且超過了身邊的好幾個男同學。
溫暖看他這架勢,彆是真想衝第一吧。
看他咬牙的認真表情,溫暖心跳越來越快,這個凡事都不放在心上,永遠懶懶散散的家夥,認真起來,彆說還真挺帥。
她出聲為他加油呐喊――
“江焯,衝呀衝呀!衝呀!”
江焯是真的累,肺裡好像塞滿了稻草,每一次呼吸都要困難。
腳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靈魂都要升天了。
路過終點線,還剩最後一圈,他聽到溫暖在邊上“衝鴨”“衝鴨”地大喊,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他媽過來衝一個試試。
他毫不留情地衝她的方向掛了個中指。
有點氣。
他乾嘛要來做這種事啊!在教室裡睡覺它不香嗎。
溫暖當然毫不在意,江焯身上還彆著她的號碼牌和名字,她當然理解他的煩躁:“焯哥!加油,我在終點等你哦!”
江焯頭也沒回,很奇怪,周圍明明很吵,他偏偏就聽到她的聲音了。
他的體質一向極端,在福利院的時候,院長阿姨就發現了,一個普通的感冒,其他孩子或許幾天就能好,他卻連著高燒了好幾天,最後還險些休克。
這樣極端的體質,也造成了他極端的感受,痛苦,絕望和悲傷...都是十倍百倍的放大。
原本以為這是某種懲罰或詛咒,詛咒本不應該來到這世界的他。直到溫暖的出現,讓他發現,十倍百倍放大的...不僅僅是痛苦,還有每一次的心臟的瘋狂跳動,每一次的竊喜和歡欣,每一次眼神對視的...刻骨銘心。
他那早已寸草不生的荒蕪世界,開始有了微雨,日光和希望。
江焯的呼吸越來越緩慢,他不由得再一次加快了腳步。
過去,他從來不會奔跑,也從來不會眺望遠方,因為根本不在乎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所以沒有期待。
現在,他有了。
江焯抬起頭,終點線已經拉起了衝刺的彩帶,同學們也都圍聚了過來。
他很喜歡的那個人,站在終點的儘頭,等著他。
哪怕腳底已經掛滿了鉛,哪怕肺都快要炸掉了,但江焯目光死死扣著她,加快了腳步。
觀眾席沸騰了起來,同學們看著江焯最後半圈的衝刺,難以想象這個狂奔的少年,是平日裡那個疏懶倦怠,冷漠無心的少年。
葉青的畫筆掉在了地上,他毫無察覺,目不轉睛地看著跑道上的他。
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江焯嗎?
終於,江焯和一直領先的no.1同學並排了,看對方這死狗般生無可戀的模樣,也是累得快升天了。
最後半圈,no.1同學見他大有趕超的架勢,嘶著嗓子說:“焯哥,我和你打過籃球,記得不?”
江焯連抬起眼皮子睨他的力氣都沒了,反正他素來臉盲,看誰都長一個樣。
“焯哥,商量下,把第一名讓給我,我女朋友說想看我拿第一,拜托拜托。”
這話說完,江焯已經領先他一步,朝著終點線奔去。
有女朋友了不起?
他抬起頭望了眼站在終點線邊滿臉期待的英俊少女――
他“男朋友”還想拿第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