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禮呆呆地看著他,嘴唇微張著,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來。
這男人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通常**上來了就直接動手動腳,像是這麼赤.裸.裸地詢問她……還真是第一次。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震驚還是因為太震驚而不知道說些什麼,此刻捏著手機被男人扣著的手鬆了,手機“啪”地一聲就掉在了慕朝禮的臉上。
液晶屏硬邦邦又直線條地摔在慕朝禮鼻梁骨處,她幾乎瞬間就疼出了眼淚。
她抬手胡亂擦了擦臉,期間不知道碰到了哪裡,直到看到了手上血漬,才意識到自己流鼻血了。
“嗚……”她狼狽地捂住鼻子,“流血了……”
薄明亦眉頭皺了皺,很快掀開被子把她抱到了浴室的大理石台麵上放下,在密閉的空間內,低沉的聲音仿佛帶著混響,不容置疑道:“抬頭。”
慕朝禮這會兒不敢不從,隻能乖乖照做。
薄明亦從手邊的紙巾盒裡抽出一張紙巾,撕了一小片揉成一小團塞進了她的鼻子裡。
這會兒可以看到她鼻梁處越發明顯的青色淤痕,而且有腫大的跡象。
男人掀了掀眼皮看她:“疼麼?”
“一開始挺疼的,現在好像好一點了……”
她說著就想伸手摸摸自己的鼻梁,卻被男人給製止了:“彆動。”
慕朝禮遲疑地看了男人兩眼,有些可憐兮兮地問:“我是不是要毀容了……”
薄明亦答得很快:“不會。”
他從底下櫃子裡拿了條新毛巾用冷水完全浸濕,敷在慕朝禮鼻梁處,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眼底的驚慌一覽無餘。
男人抿了抿唇,淡淡道:“現在整容技術也很成熟。”
“……”
薄明亦捏著濕毛巾摁在她鼻梁的地方,靜靜淡淡地看著她。
男人視線下移,她藕節似的白皙小腿不自覺晃蕩著,腦袋朝右側偏了偏,表情從剛剛的因為疼痛而扭曲變成了不自然。
片刻後,慕朝禮回神,對著的就是一雙男人專注地看著她的雙眸。
她囧了囧,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說著就抬起胳膊想從他手裡接過毛巾自己摁著,薄明亦卻不為所動,反道:“這幾天很忙?”
聞言,慕朝禮這才放下手臂,視線也垂落下來。
“還行……”
慕朝禮彆彆扭扭地道:“就是覺得開工作室好像也不錯,先了解一下……”
薄明亦看著她眼神躲閃,忽然傾身,另一隻手撐在她身側,逼迫她對視:“沒有在躲我麼?”
慕朝禮愣了愣,這才慌忙道:“我我我躲你乾什麼呀!”
她說著彆開臉,可薄明亦顯然不信,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仍然盯著她看。
“你最近作息不太正常。”
“……”
原來她早睡早起,對他來說居然是作息不太正常嗎?
“嗯?”
見她沒回答,薄明亦又盯著她,重複著問了一句。
被逼無奈,慕朝禮隻能解釋說:“我最近睡眠不太好……”
“連著好幾個晚上心都跳得特彆快……”慕朝禮越說到後麵聲音越低,也沒敢看他。
薄明亦這會兒仍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半晌後,他掀了掀眼皮開腔道:“你是不是……”
慕朝禮抬眼,屏息凝神盯著他一張一闔的嘴唇。
“心悸?”
男人接著道:“心跳劇烈,坐臥不安,心神不寧……這些症狀,有麼?”
慕朝禮有點愣,眨了兩下眼睛,也跟著他的思路跑了,應道:“……好像有。”
薄明亦微微頷首:“最近不要吃得太油膩。”
“回頭我會讓陳媽燒些清淡的菜。”
慕朝禮看了他一眼,隻淡淡地應了聲:
“……噢。”
她又自言自語道:“原來是心悸麼。”
這樣……好像也說得通。
她這會兒偷偷抬眼看了看男人近在咫尺的側臉,覺得心跳好像沒那麼快了。
大概是因為這幾天,她真的吃得有點油膩了吧。
薄明亦見她還有些懵懵的,頓了頓,安慰道:“不用擔心。”
-
第二天一早,慕朝禮迎來了一個難得清閒的周末。
睜眼時陽光透過厚重窗簾布縫隙星星點點滲透進來,雖然不知道幾點,她還是滿足地伸了一個懶腰。
她久違地睡了一個好覺。
而此刻身邊已經沒有了薄明亦的身影,本以為他已經去上班,直到慕朝禮不經意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的黑色的手機,才知道他沒走。
其實直到現在慕朝禮都不太清楚他具體的行程。
周末薄明亦通常不會起太早,但是慕朝禮醒的晚,常常兩人剛剛碰到麵男人早就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了。
不知道這會兒他在乾什麼。
慕朝禮沒在床上賴很久,脫了睡衣換上一套舒適的家居服就朝下到了一樓。
她略微掃了一眼,客廳裡空無一人。
走了麼?
直到她聽到餐廳內傳來的動靜和香味,慕朝禮這才朝餐廳走去。
陳媽還在忙,但是這一桌子豐盛的早餐已經讓慕朝禮看得有些餓了。
蝦餃皇,廣式腸粉,鹹豆腐花泡油條。
此時陳媽正好從廚房裡走出來,慕朝禮忍不住對著她驚歎道:“哇,陳媽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陳媽開心地笑了笑:“哪裡的話,夫人您太客氣了。”
“隻要您喜歡就好。”
慕朝禮興衝衝地拿起勺子正準備舀一勺豆漿和油條的時候,勺子就差一寸送到嘴邊卻頹然被人抽走。
男人沒什麼起伏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陳媽,給她粥。”
被突然掃了興,這會兒慕朝禮的眼神中都帶了些控訴的意味。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冒出來的。
然而慕朝禮仍然不甘示弱,道:“那,那我吃個蝦餃皇?”
不等男人回答,話音剛落就準備夾,薄明亦卻仍然不容分說地抽走了她麵前那籠晶瑩剔透的蝦餃。
這下更加不高興了。
“蝦餃皇不油膩啊……”
薄明亦端著蝦餃皇和豆漿放到遠處,自己拉過椅子坐下,淡淡道:“裡麵有肥豬肉。”
“……”
她無話可說。
最終隻能拉開椅子在薄明亦對麵坐下,食之無味地喝了兩口白粥,顯得有些興致缺缺。
薄明亦垂眸看了她兩眼,又看了看眼前的這一桌,最終從桌子上夾起一塊腸粉往她碗裡放。
看到他筷子遞過來的動作慕朝禮眼睛都亮了,然而在看清這塊腸粉隻有皮沒有芯之後,剛揚起的笑容很快就垮了。
“就……隻給我吃一塊皮嗎?”
男人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一塊不夠?”
慕朝禮眼看著他作勢又要去扒蝦餃皇的皮,這才出聲製止道:“它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它們!!”
慕朝禮瞥他一眼,隻能悶悶地低頭吃自己的那一塊腸粉皮,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算了。
腸粉麼,嘗嘗粉就可以了。
而此刻薄明亦垂眸看著眼前小姑娘不情不願地喝著碗裡的粥的模樣,淡淡勾了勾唇。
喝著喝著粥,慕朝禮忽然抬頭,說:
“對了,我後天要去一趟北海道。”
薄明亦這會兒慢條斯理地往自己嘴裡送了一口蝦餃,聞言倒也沒有顯露出什麼驚訝,隻抬眸問了句:“去做什麼?”
慕朝禮這才娓娓道來:“你之前說的我考慮過了。”
“我覺得我是應該試試。”
她在T大學的玻璃與陶瓷製作,大一大二不分科,直到大三所有人才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究竟是以學玻璃還是陶瓷。
她自然是選擇了玻璃。
雖然也學了畫畫製圖,自己也需要設計想要做的形狀和圖案,但是本科學業裡並沒有真的涉及到親手製作,她們的畢設作品也都是由老師拿去學校裡的小窯廠裡幫他們製作的。
她曾經無疑中看到過一次,窯製玻璃的過程。
將近年過半百的老師,神情專注,有汗水從蒼白兩鬢上流淌下來,他卻一動也沒動。
即使看上去灰塵仆仆的,但是在暖橙色的火光下,有什麼仿佛熠熠發光似的。
那一刻有一種衝動呼之欲出。
她想做一個真正的設計師。
而這也是慕爸反對她的最重要的理由之一——“你這樣和工地上的工人有什麼區彆?!”
名媛大小姐,就該做些和自己身份匹配的事情。
可她想過了,她到底也是幸運的。
生來衣食無憂,能夠有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事,如果這會兒還束手束腳,就實在太過愧對上天對她的優待了。
換言之,她輸得起。
而且既然薄明亦都這麼說了,她也真的有些蠢蠢欲動。
她在網上查過了,北海道的小樽,有許多哨子館,她想親自去看看找些靈感,順便……去玩玩。
“當然工作室整體的定位以及設計各方麵我會負責,但是……”
她話未說完,薄明亦就了然地接過話茬:“想讓我入股?”
頓了頓,慕朝禮點點頭。
“你可以做除我以外的最大股東,會議和決策你都可以參加……”
當然,最後聽不聽,要不要采取,就不一定了。
為了讓他信服,慕朝禮補充說:“當然了,我不會讓你就這麼白白花錢投資,你花錢花得不放心,我收錢也收得也不安心,總得給你什麼點兒保證。”
她看著薄明亦,很認真地道:“所以我決定把自己抵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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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明亦握著筷子的指尖一頓,抬眸看她,重複著問了一句:“把你自己抵押給我?”
“我們是經過民政局公證的夫妻。”
薄明亦漆黑而深沉的眸盯著她,聲音低沉而暗啞:“從法律角度上來說,你已經是我的了。”
慕朝禮和他這麼對視著,抿了抿唇,決定退而求其次:“……還有我的三百個愛馬仕兩百個e一百個Chole。”
“……實在不行TomFord雅詩蘭黛你也可以拿去。”
“你彆看他們不及你一個項目的零頭,加起來也有很多錢了……”慕朝禮越說越小聲。
看她這副心虛的樣子,男人薄唇扯出淺淺的弧度,淡聲道:“你也知道自己平常買得很多麼?”
慕朝禮聽了這話剛想反駁,就見男人站了起來,椅子往後被推開一點。
“結了婚,我的資產也是你的。”薄明亦頓了頓,又道,“你想怎麼花,投資還是購物,於我而言沒有差彆。”
慕朝禮細細品味了一會兒他說這話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想讓你投資多少錢,你就能給我投資多少錢麼?”
薄明亦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了。
慕朝禮嘴角忍不住翹了翹,但不想表現得太過明顯,還是悄悄忍住了。
而這會兒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薄明亦已經穿戴整齊,深灰色西裝搭配藏青色腕表,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她忍不住問了句:“你要……出去嗎?”
男人卻沒多解釋,隻略略點頭,說了句:“有點事。”
-
慕朝禮一共在北海道待了五天。
夏季的北海道沒有白雪覆蓋雖然看著覺得少了些什麼,但是夏天北海道的薰衣草田野,也彆有一番韻味。
從北海道回申城不過三個多小時的飛機。
慕朝禮睡了一覺後醒來就已經抵達申城東部國際機場了。
她這次逛遍了小樽幾乎所有的哨子館,凡是看上的她都買了,再加上買了一些其他她看中的有的沒的,帶的兩個行李箱勉強塞下,一個人硬生生占了兩個頭等艙的行李箱位置。
幸好現在沒有認識的人,因為她這會兒左右手各提了一個袋子,看上去著實不怎麼名媛。
她將左手的袋子轉移到右手,拿出手機對著話筒道:“陳叔,我已經下飛機了,但是今天東西有點多,你能到出口來接我一下嗎?”
過了一會兒她就收到陳叔說“有事耽擱了一下,夫人麻煩您稍微等我一會兒”的消息,於是已經拿了行李箱的慕朝禮決定找個地方歇會兒。
然而沒過多久她又接到了來自“薄明亦”的電話。
這男人給她打電話,倒是少見。
慕朝禮很快接起,應了一聲:“喂?”
男人低低的聲音從那端傳過來:“下飛機了?”
“嗯,”她乖巧地應了一聲,指尖百無聊賴地在環抱著的胳膊上輕敲了兩下,“在等陳叔呢。”
那端頓了頓,很快說:“他應該很快會到。”
“我知道啊,我不急。”
兩人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後,薄明亦又道:“需要你接個人。”
掛了電話後沒過多久,薄明亦就把人的名字和照片發到了她的手機上。
照片上的人梳著兩個馬尾辮,回眸一笑,有兩個淺淺的梨渦。攝影師顯得很知道怎麼拍,從下至上的仰拍,把她的腿拍得很長。
……居然是個小姑娘。
而這張照片顯然不是普通的自拍,多半是請了專業攝影師拍的。
她又盯著這張照片看了看,總覺得有點眼熟。
噢,她想起來了。
最近微博總是給她推送的廣告裡麵,就是這個小姑娘的臉。
她記得這女生是個網紅。
叫什麼來著?
她視線下移,看到薄明亦發來的那兩個字。
【莊芩】
看了幾秒,慕朝禮從表情包裡選了一張圖後甩了過去。
【小黃人冷笑.jpg】
慕朝禮等了一會兒後,看到傳送帶上自己的行李被送了出來,正準備拿的時候,卻突然有一雙手和她同時伸向了行李箱。
抬頭對上了一張被黑框墨鏡遮住大半張臉的陌生麵孔。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放手。
慕朝禮看著她,還算禮貌地道:“這是我的行李箱。”
對方也看著她,堅持道:“不可能,這是我的!”
而慕朝禮也很堅持。
這是大概半年多前某一次慕朝禮去旅遊回來的時候,因為東西太多回來箱子就崩了,當時陳叔來接她的時候薄明亦讓陳叔給她買的,十分老年靚藍色的行李箱,美其名曰“不會和彆人的搞錯”。
慕朝禮非常確信:“這是我老公給我買的。”
她相當自信地補充說:“決不可能還有第二個人有這種品味!”
墨鏡女孩看著她這麼言之鑿鑿的樣子,一瞬間也對自己有點懷疑起來了。
“可是我的箱子也長這樣啊。”
慕朝禮搖搖頭:“應該是你記錯了,寶藍和靚藍差彆還是很大的,你這個年紀不可能買這種行李箱……”
她話未說完,就看到行李箱吞吐口處,緩緩吐出了一個顏色一模一樣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