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像一場夢。
隻是,她的身體左邊一片紅,床單是紅的,婚紗也是,血液已經乾涸,暈染了半身暗紅。
房間裡彌漫著血腥味。
周圍有人驚叫出聲。
洛時沒有動,依舊坐在輪椅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床上的女人。
身後傳來一陣倉皇的腳步聲。
洛時轉過頭,看見程寂臉色蒼白的跑來,跑到門口停住了腳步,愣愣地望著房間內,再沒有前行半步,許久,身子劇烈搖晃了下。
“程先生……”助理上前。
程寂卻突然乾嘔起來,站在門口,死死盯著房內,撕心裂肺地乾嘔著。
整個宴廳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多久,醫生終於來了,焦灼地走了進去,卻沉重地走了出來。
醫生說:“薑小姐傷口太深,失血過多,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程寂倒了。
宴廳的人逐漸散去。
洛時仍舊坐在房間門口,麵色平靜。
前段時間的恐慌,像是一瞬間就消失了。
直到助理送完了賓客折返回來,輕喚了一聲,洛時才終於有了反應,平靜地推著輪椅進了房間。
輪椅停到床邊,洛時看著躺在床上的女人,輕道:“這就是驚喜啊,斐斐……”
他伸手,溫柔地拉起她的右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戒指,許久笑了笑:“薑斐,我還是這麼卑劣。”
說完,他伸手將那枚程寂的戒指摘了下來,又摘下自己手上的,扔在一旁。而後,掏出了他曾經丟棄的那對婚戒——他深夜回到原地找回來的。
“現在,新娘新郎可以交換戒指了。”洛時呢喃著,將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又為自己戴上,而後與她十指緊扣著。
洛時仔細地回憶了下流程,又道:“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他俯身,在她的唇上輕輕印了一個吻,卻長久沒有離開。
很久後,洛時直起身,去洗手間拿了白淨的毛巾,替她擦拭著左手的血痕,一點點地、溫柔的擦拭著。
直到她的肌膚再沒有半點血跡,他才停了動作,轉頭看了眼窗外,已經晚上了。
他行到窗前,將窗簾徹底拉開,落地窗外,能望見遠處的星空。
洛時回到床上,想要將女人擁入懷中,下秒又想到什麼,沉默著去了浴室。
他在浴室待了很長時間,再出來時,身上是手指劃出的一道道血痕,而後,他重新回到床上:“洗乾淨了。”他自言自語著,將薑斐抱在懷中。
目光直直盯著窗外的夜幕,良久伸手指著最亮的星星道:“那是啟明星。”
懷中的人沒有回應,他也不在意,仍抱著她,輕輕搖晃著。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星星消失了。
洛時醒來後瞬間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而後鬆了一口氣。
“該起床了。”他輕聲道,為薑斐將手臉擦拭乾淨,轉身如常走出房間,推著輪椅朝書房走去。
助理硬著頭皮走了過來:“洛先生,入殮師來了。”
洛時頓了頓,皺眉道:“為什麼要入殮師?”他問得格外平靜。
助理愣住。
洛時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書房也不去了,推著輪椅折返回了薑斐的房間,安靜的守在床邊,寸步不離。
這天下午,天氣開始逐漸陰沉。
洛時一手抵著自己的腿,忍著劇痛,隨意翻了本書,轉移著注意力。
到了晚上,雨下了下來,雨勢漸大。
洛時臉色煞白,後背冒出一層冷汗,窗外突然一聲雷鳴,他的指尖一顫,手裡的書滑落到地上,剛好打開了扉頁。
“打雷有什麼好怕的,隻是一下雨,他的腿會疼啊。”
雋秀的小字寫下的一句話,就這樣直直地映入他的眼簾。
洛時沒有撿起書,隻低頭看著那句話,好像一瞬間雙腿的劇痛再難忍受一樣,渾身不受控製的顫抖著。
他吃力的移動到床邊,蜷縮在床上的女人身旁,抓著她的手撫向自己的腿,聲音如曖昧的低吟,一遍遍喚著:“斐斐,斐斐……”
可她從來溫熱的手卻變得冰涼,他隻能一次次的將她的手放在嘴邊哈著氣,想要溫暖她的體溫。
直到後來,洛時終於停了動作,安靜地靠在她的肩頭:“薑斐,我說過的。”
“就算是用爬的,我也會找到你的。”
他不懂人去世時為什麼要傷心。
他一點也不傷心。
真的......不傷心啊。
雨下了一整晚,天亮的時候,外麵已經晴朗了。
助理和入殮師徹夜守在彆墅裡。
洛時逐漸平靜了下來,沒有讓入殮師進來,而是親自為薑斐換了衣服,然後讓助理背著她去了車庫。
他曾經有過一輛車,專門為他這個殘廢開的車,他從沒動過。
助理不解。
洛時隻說:“她該入土為安,我想親自送她最後一段路。”
助理不疑有他。
洛時坐上駕駛座,看了眼副駕駛的女人,頓了下,側身替她將安全帶係上了。
彆墅在城北,城北有一座山,盤山公路險峻,是不少賽車黨最愛來的地方之一。
剛下雨的緣故,車輛很少。
洛時手握著方向盤,最初開起車來仍有些不熟練,後來慢慢地就熟悉了,偶爾看一眼身邊的女人,卻隻笑著,不言不語。
導航提醒著前方路段變窄,坡度變陡,減速慢行。
洛時認真地看著前麵的路。
手機響了。
洛時接起,是洛菀打來的,她的聲音沙啞:“小時,你在哪兒?”
洛時看了眼副駕駛的女人,聲音溫柔:“去找薑斐。”
洛菀沉默了很久:“可是薑小姐已經死了。”
洛時眯著雙眼,笑了出來:“我知道啊。”
聽筒裡一陣劇烈的翻滾聲、碰撞聲,而後一聲巨響。
終歸於一片死寂。
……
一年後。
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安靜地走進墓園,瘦骨嶙峋的臉頰滿是憔悴,麵無表情。
隻有走到一個墓碑前時,眉眼才有所緩和,擠出一抹笑來。
“斐斐。”溫意舒低聲呢喃著,可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最終隻緩緩蹲下,倒了兩杯美酒,一杯放在她的碑前,一杯自己拿著,沒有喝。
洛時死了,一年前,死在薑斐去世後的第三天。
程寂自從她出事後,昏迷了七天,醒來後再沒有開口說過話,每天憋在漆黑的見不得光的房間中,最終被程家送去了國外治療,一年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洛菀和謝遲並沒有有情人終成眷屬。
謝家沒有因為洛菀生了孩子就承認了她,沒有洛時做後台的洛菀,與謝家門不當戶不對。
謝遲最終在家族的壓力下,娶了另一個豪門千金,商業聯姻,沒有感情,各玩各的,成日裡酒色熏染,再也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了。
洛菀帶著孩子,拿了謝家的錢離開了錦城,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一切都如一潭死水。
溫意舒在墓前待了很久,看著上麵的照片,而後抬手想要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下秒他突然想到什麼,輕笑了一聲:“你啊,小氣的很。”
說著,將紅酒放在了她的墓碑前,笑得眼圈紅了:
“斐斐,我想你了。”
……
薑斐再恢複意識的時候,是在一個山洞中。
山洞中青霧繚繞,四周的石壁上,有幾束數萬年不曾熄滅的明火,散著暈黃色的光。
中央一張玄冰床正幽幽泛著藍光與霧氣。
床上躺著女人完好無缺的軀體。
——墨發如練,垂在雪白的紗衣上,眉眼如畫,栩栩如生。眼尾微揚,魅色叢生,偏偏形容聖雅,高高在上。
【係統:宿主,那是你?】
薑斐笑睨著玄冰床上的自己:“美吧?可惜五臟六腑是爛的。”
【係統:……這是哪兒?】
薑斐環視了一遭:“我誕生的地方。”
她說著,走到山洞唯一的一處出口,手朝外輕觸了下,金光瀲灩。
【係統:結界?】
“嗯哼,”薑斐收回手,“失去意識前締造的,任何活物都不能穿透。”
話音剛落,外麵一陣氣流湧動,緊接著結界周圍的金光大盛。
係統驚【有人要闖進來?】
薑斐朝外看了眼,輕描淡寫地收回目光,回到玄冰床前,看著自己的容貌,發呆了一會兒才道:“可能是來斬草除根的。”
話音剛落,山洞外的氣流停滯,結界再無波動。
【係統:難道不是想進來看你?】
薑斐笑,沒再回應:“我得了多少靈幣了?”
【係統:啊?哦,宿主上個世界完成任務優秀,洛時賞金500萬靈幣,溫意舒賞金300萬靈幣,程寂賞金400萬靈幣,共得1200萬靈幣,扣除購買技能等耗費的70萬靈幣,剩1130萬靈幣。】
薑斐輕應一聲:“沒有什麼獎勵?”
【係統:我們絕不徇私,不過,鑒於宿主表現亮眼,可贈送技能“百病皆除”。】
薑斐眼睛一亮:“能把我喝了弑神酒後的這病症除了嗎?”
【係統:……不能。】
薑斐輕嗤一聲:“開始下個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