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對他很是擔憂,他也乖巧地安慰著二人,隻說自己剛剛出院,精神有些不好,要二人不要擔心。
在臨上樓前,江措突然想到什麼,轉過身道:“媽,我想把姓改了。”
文娟震驚地看著他:“小措……”他終於叫她“媽”了。
江措笑:“我想把‘江’改成‘薑’。”薑斐的薑。
明明是同樣讀音的字,文娟卻莫名聽懂了,她用力地點點頭,聲音哽咽:“……好。”
江措改好名字的這天,是在半個月後,他陪著薑父和文娟一起用了晚餐,然後回到了曾經薑斐待過的房間,他如今住在這裡。
房間裡有著淡淡的香味,沙發上有小熊抱枕,落地窗的窗簾是淡藍色的,像極了從前。
他憑借著記憶,恢複的從前。
關上房門的時候,薑措輕聲道:“姐姐,我回來了。”
而後,他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如同回到母親懷抱的嬰兒,蜷縮在沙發最裡麵。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不知多久,薑措從沙發上坐起身,看了眼四周後走到衣帽間。
再出來時,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坐在鏡子前,聲音刻意的壓低,帶著溫柔:“小措今天乖不乖啊?”
“……”
“小措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
“小措,不要忘了姐姐啊。”
這一次,少年的聲音響起:“……好。”
……
宋硯得知薑斐消失的消息,是在第二天。
他去找江措逼問薑斐的下落時,江措正在安靜地學習。
江措沒有再阻止他的逼問,反而輕描淡寫地給了他答案:姐姐消失了。
他這樣說。
宋硯不明白他的這句“消失了”是什麼意思,可是很快,他便明白了。
薑斐消失了。
留在這世上的,隻有一個空蕩蕩的墓碑,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周圍的一切,沒有因為一個人的消失而不再繼續,所有人都如常。
隻有他。
隻有他開始逐漸失常,不相信她的消失。
哪怕江措也默認了她消失的事實。
他不能信。
他仍在尋找著,日複一日地尋找著。
因為他和江措、沈放不同。
他們一個和薑斐有著近十年的婚約,擁有了她人儘皆知的喜歡;一個住在薑斐的家中,獨享著她曾待過的未來。
而他擁有的太少了。
也太短暫。
直到這天,宋硯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宋硯先生,您的雨傘在思雅餐廳門口。
思雅餐廳,他曾經打工的那家餐廳,也是當初和薑斐初遇的那家餐廳。
當宋硯瘋了一樣趕到餐廳時,餐廳門口空無一人,一旁有一柄藍灰色舊雨傘孤零零地立在門口。
那天,薑斐將他迷暈後,拿走了這柄雨傘,如今,雨傘回來了,她卻不見了。
宋硯怔了好一會兒,而後走上前去,拿起那柄雨傘。
就像……當初他曾送給薑斐的那柄雨傘,她沒有拿一樣。
就像中間的種種沒有發生過。
“宋先生?”一名服務員走了出來,認出了他,“一位姓薑的小姐給您留了一句話,她說,她希望當初問您的最後一個問題,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最後一個問題……
宋硯身形劇烈搖晃了下,眼前忽明忽暗。
她問他:後悔嗎?
宋硯抓著雨傘,朝來時的路一步步失魂落魄地走著。
他回到了那間小彆墅,坐在他們曾短暫同居過一個月的房間裡。
他們曾在辦公桌前擁抱,曾在窗前接吻,曾在床上相擁而眠……
後悔嗎?
的確是後悔的。
他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下狠心用一把鎖鏈將他與她鎖在一起;
後悔自己既然貪心而扭曲地想被她擁有,為什麼還要放縱她;
甚至後悔為什麼明明知道他不是她的偏愛,卻依舊克製不住地去乞憐。
她想要他的後悔嗎?
他給她。
宋硯停止了尋找薑斐,也不再去學校,他開始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工作上,也開始喝酒,吸煙。
白天忙碌的不得一絲空閒,晚上便站在窗前,一根煙一根煙的吸著,煙霧繚繞、醉意朦朧的時候,有時會看見薑斐坐在辦公桌上,皺著眉頭對他說“好臭”。
最終是宋老爺子發現了不對勁,製止了他玩命的工作,並讓他休息幾天。
宋硯聽從他的話,可是當他休息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像是背著一副無形的枷鎖,隻要閒下來,那枷鎖便會用力的禁錮著他的脖頸,讓他窒息。
在休息的第二天,他再次去了公司。
宋老爺子再沒有多說什麼。
宋硯開始玩一個遊戲,就像當初薑斐玩他一樣,他也在玩著這具軀體。
他告訴自己,隻要每天達到超額的工作目標,就可以獎勵自己晚上多喝一杯酒,多吸一支煙。
而後,他就能夠看見薑斐了,哪怕滿眼的嫌棄。
直到奶奶找到了他,奶奶滿眼痛心地問他,小硯,你到底怎麼了啊?
甚至,宋老爺子給他送來了心理醫生的名片。
宋硯決定不再想薑斐了。
他開始戒煙、戒酒,他每天穿著熨帖整齊的西裝出現在公司,他又是那副禁欲克製的模樣。
他也做到了。
他想薑斐的次數越來越少,他不再喝醉,也很少在恍惚中見到薑斐了。
除了他再次用自己賺的錢,買了一棟棟更大更豪華的彆墅外,他以為自己在逐漸恢複正常。
直到有一天,在看財經新聞時,他看到了一則消息。
——薑措在打壓沈家。
不遺餘力地打壓。
薑措將從江林那裡繼承的一切資產都轉讓給了薑父,如今,他也進入了薑家的公司。
整篇新聞,沒有提到半句“薑斐”名字。
可這晚,宋硯卻失眠了,他一人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麵蕭瑟的夜,而後轉身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去哪兒,隻是開著車閒逛,等到反應過來時,竟然回到了那個破舊的居民樓。
——曾經,他每天騎著單車將薑斐送回來的那裡。
他上了樓,打開房門,空氣中飄蕩的灰塵迷了人的眼睛。
他打開燈,入目是狹小的客廳和簡陋的沙發,還有兩間緊閉的房門。
而後,宋硯聽見了廚房傳來的一聲女孩的聲音:“你怎麼才回來啊?”
宋硯轉頭,廚房裡空蕩蕩的。
可他分明聽見了。
他轉過目光,廚房的聲音再次傳來:“快來做飯,我要吃雞蛋麵,不要雞蛋。”
宋硯沒有轉頭。
因為他知道,一轉頭一切都會消失。
他走到臥室,狹窄的臥室,書桌上蒙了一層灰塵。
不過一錯眼,麵前多了一對男女,女孩穿著紅色的禮服,拉著男孩的手放在他的腰間,笑著問他:“你會接吻嗎?”
宋硯穿過那對男女走上前去,坐在床邊。
而後,他突然想到什麼,轉身走向衣櫃,在衣櫃的最深處,他看到了那件折疊整齊的白色連衣裙。
這晚,宋硯是擁著白色連衣裙入睡的。
他做夢了,夢裡的薑斐依舊高傲的像隻孔雀,他順從著她的高傲,小心翼翼地環著她的腰肢,在她不經意間,拿著鎖住自己手腕的鎖鏈,鎖住了她。
他用力地吻著她,他是如此地深愛她。
而後,他氣喘籲籲地醒來了。
身下濡潮。
宋硯重新回到了公司,他不再像以往一樣拚命的工作,他將辦公地點搬到了這出破舊的居民樓,他開始像很久前的曾經一樣,穿著白襯衫黑褲子,騎著單車出門。
每兩天去探望一次奶奶和宋老爺子。
他們也終於放下心來。
薑斐消失的第四年。
宋硯如常買了飯菜回到了簡陋的居民樓,早已熟悉的鄰居同他打著招呼,笑問他一個人怎麼每天都買這麼多菜。
宋硯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晚,他睡得很早。
年久失修的居民樓,深夜時不知哪家失了火,濃煙漫天,樓道裡傳來陣陣哭叫聲,門外消防車的聲音不絕於耳。
宋硯也被吵醒了。
他拿過一旁的白裙就要朝外走去,卻在聽見窗外傳來的孩子的哭聲時頓住。
他探出窗外,那個孩子正抓著窗沿,下麵是五層樓的高度。
宋硯看著那個孩子的手逐漸脫力、下滑……
他最終站在窗台上,抓著一旁的牆沿,一點點靠近那個孩子,托著他的腳,支撐著那個孩子的身子。
在消防員衝到樓上,救出孩子時,他的身體也因為慣性倒向一旁,重重砸在了牆壁上,身後是滾滾濃煙。
宋硯聽見消防員在說,要他再堅持一會兒。
宋硯有些恍惚,他能夠堅持,可他已經堅持了四年了,他找不到她。
這四年,他到了這麼多地方,都找不到她。
他終究還是鬆了手。
墜落的瞬間,他似乎看見了薑斐,而後笑了起來。
原來,這樣才能找到你。
這一次,一定會抓緊了,不會再鬆手了。
還要告訴你:
不悔。
……
熟悉的山洞。
石壁上的萬年燭火搖曳著,照著玄冰床上的身體越發驚豔奪目。
薑斐萬分眷戀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若非她正是靈魂狀態,會覺得那冰床上的女子不過隻是小憩而已,栩栩如生。
在好生替自己拂拭一番後,薑斐凝眉道:“係統,你怎的不說話,靈幣?”
【係統:反正每次都被打斷,我準備等打斷完再說。】
薑斐:“……說!”
【係統:宿主上個世界任務完成優秀。沈放賞金500萬靈幣,宋硯賞金400萬靈幣,江措賞金600萬靈幣,扣除“隔牆有耳”和“記憶抹除”技能所需的50萬靈幣,共計1450萬靈幣、加上之前的4030萬靈幣,共計……】
係統的話並未說完,洞口一封書信被一股赤色法力裹挾著,輕飄飄地飛了進來。
薑斐睨了眼那書信,眉梢微揚,伸手將書信接了過來:“你繼續。”
【係統:……共計5480萬靈幣,因宿主四個世界來表現優秀,獎勵200萬靈幣,共計5680萬靈幣。】
還有獎勵啊。
薑斐笑開,徐徐起身走到萬年燭火前,看也沒看書信,便將其燒成灰燼。
【係統:之前都是萬年心頭血、護心麟,怎的這次……】隻一封書信。
它的話並未說完,門口一聲動聽如仙樂的聲音傳來:“斐斐可是將其燒了?”嗓音清淙柔魅,隻聽著便令人心尖輕顫。
係統驚訝【他怎麼知道?】
“自然是因著我那貼心的小情人甚是了解我啊,”薑斐緩步移至洞口,指尖輕點了下結界,金光漾起微波,她淺笑,“你說呢?”
山洞外,一人將手掌放在結界上:“斐斐既將書信燒了,我便念與斐斐聽。”
“數十載難相見,吾心中思之念之……”
“噗,”薑斐輕笑一聲,打斷了山洞外的話,“我尚還活著,你可失望?”
洞外的聲音委屈下來:“斐斐說話還是這般不留情麵,太過傷人。”
“沒辦法,”薑斐幽幽歎息,“五臟六腑俱爛,真疼啊……”
洞外安靜了良久。
薑斐笑,轉身回到玄冰床旁:“可以開始新世界了。”
【係統:好的……】
“斐斐,”洞外的聲音再次傳來,嗓音宛轉,“那信中,有血符。”
薑斐:“……”
你大爺。
【係統:血符是什麼?】
薑斐:“施法之人以血畫的符,若畫符者心甘情願相送,便是自認為容器,承主人魂魄,血符一日不毀,便一日為奴。”
【係統:那你豈不是可以隨意操縱外麵那人的身體?】
可惜她已經燒了。
薑斐看了眼萬年燭火,輕哼一聲:“開始下個世界吧。”
作者有話要說:本世界到這裡就結束啦~
感謝追到這裡的寶貝們!!
下個世界是:殺妻證道的魔魅+“癡傻”天之驕子+絕情絕愛仙修
(人設可能會有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