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旁倒是不少賣人界的小吃與小玩意兒的,也有賣修仙界一些最基礎的祈福符紙,攤販的叫賣聲更是不絕於耳。
辛豈負手走在薑斐身側,垂眸掩蓋著眼中的厭惡與森冷。
他厭惡所有人界的東西,渺小如螻蟻,便是身上的氣味都如此令人作嘔,哪怕用廉價的香粉都遮蓋不住。
薑斐對身邊人散發的冷氣渾然不覺,仍興致勃勃地看著兩旁,在看見前方婦人的攤子時雙眼微眯,又掃了眼辛豈,抬腳走了過去。
“姑娘要一竹筒甘草梅水?”婦人見到來客,笑著問道。
薑斐點點頭,下刻卻又想到什麼,摸了摸腰間的荷包。
她似乎沒有銀兩,隻有靈石……
“此處靈石也可做銀錢。”身側,辛豈耐心清潤的嗓音傳來。
薑斐驚喜,拿出一靈石遞給婦人。
婦人滿眼驚喜地看著二人,給了薑斐一竹筒甘草梅水,又遞給她一個錢袋子,錢袋子裡足有幾十兩碎銀:“二位仙侶看起來般配極了,定能修成正果。”
薑斐一愣,下意識地朝辛豈看去,繼而連聲道:“你說笑了,我同他並非夫妻……”
“我知,仙人沒有夫妻一說,”婦人滿眼了然地笑笑,“皆是雙修的仙緣。”
薑斐臉一紅:“大娘您真的誤會……”
她的話並未說完,一旁的辛豈笑道:“是啊,皆是仙緣。”說著,將錢袋子接過來遞給薑斐。
薑斐愣愣地看著他,臉頰的羞紅還沒褪去,眼中有錯愕,有顯而易見的竊喜。
辛豈笑了笑,低聲道:“若不應下,隻怕那人會說個不停。”
薑斐輕應了一聲,眼神晶亮,看了眼手中的錢袋子方才勉強輕鬆了些:“想不到靈石與銀錢竟也互通。”說著喝了口梅水,甘草的苦澀夾雜著梅子的酸甜,倒是可口。
辛豈溫斂一笑;“人界有散修,修了些皮毛便去幫那些愚昧之人治病祈福,不收銀錢隻收靈石,人界的錢莊便可兌換靈石,一靈石可抵白銀百……”
辛豈的話沒有說完,唇邊突然多了個竹筒,還有一雙亮閃閃的眸子正看著他:“很好喝,你也嘗嘗。”
猝不及防之下,辛豈隻覺的呼吸微緊。
甚至沒等他反應過來,竹筒微微傾斜,泛著冰涼與甜澀的梅水已經進了他口中,滑過喉嚨咽了下去。
久未嘗過人界東西的脾胃湧動了下,卻並非反感與惡心。
辛豈緊皺眉心,看著眼前的女子,雙眼蓋不住的瑩亮炙熱。
就像……回到了數百年前,那個他該稱作父親的男人,將那個身上隻裹了一層紅紗、近乎□□的妖豔女子關在金色的籠子裡虐殺時,那個女子也是這樣的目光看著那個男人。
虔誠,熾熱。
得到的卻是男人生生剜了她的心,看著她在地上痛苦的扭曲,而後將她隨意扔了出去。
而他,也不過是那個男子一時好奇下的嘗試罷了。
——人與魔,會生出怎樣的怪物?
辛豈猛地後退一步,梅水灑落出來幾滴。
薑斐被驚了一跳:“你怎麼了?”
辛豈沒有說話,仍注視著薑斐。
同樣的目光,而他也要做出和那個男人同樣的選擇。
他也會親手殺了薑斐。
“辛公子?”薑斐不安地喚他。
辛豈回過神來,扯了扯唇:“無事,很好喝。”
薑斐聞言,彎著眉眼笑了起來。
辛豈好感度:-5.
薑斐笑得越發開心。
卻在此時,一個約莫七八歲,穿著青色麻衣絲毫不起眼的孩童從她身邊跑了過去。
薑斐隻覺腰間放靈石的荷包一鬆。
周圍人隻聽見一聲長劍出鞘的脆響,再反應過來,那長劍裹挾著靈力已經放在了那孩童的頸上。
孩童被嚇的臉色蒼白。
薑斐走上前去,將自己被偷去的荷包從孩童手裡拿了回來,卻在看見孩童隱隱泛著猩紅的眼睛時一頓。
孩童太小,還不太懂收斂魔性。
這分明是個小小魔頭。
薑斐飛快地思忖片刻,掃了眼一旁的辛豈,而後冷聲道:“這次便饒你這個魔頭一命,下次再見,定不輕饒。”
說著收回長劍,轉身走到辛豈身邊笑了笑:“辛公子,走吧。”
辛豈看了眼那個孩童消失的方向,隻一眼他便看出來,是個剛誕生沒多久的魔族後代,卻仍故作不懂:“剛剛那是……”
薑斐皺了皺眉:“是魔族人。”
“薑姑娘似是厭惡魔族?”辛豈淡淡問道。
薑斐看著他:“自古仙魔不兩立。”
辛豈半眯雙眸,許久低笑一聲:“是啊,絕不兩立。”
愚昧又自大的女人。
便是讓她代燕兒死,都覺得侮辱了燕兒。
隻有燕兒會說,仙與魔都是生命,隻有燕兒不會嫌棄他魔族的身份。
辛豈好感度:-10.
當夜,薑斐與辛豈宿在了遊方客棧。
遊方客棧是遊方鎮最大的客棧,此處甚是繁華,門庭若市。據店小二說,便是無念山上的仙人們都曾來到此處居住。
隻是這話是客棧裡傳出去的,真假不可考究。
薑斐和辛豈到達客棧時,隻留下一間上房,雖莫可奈何,卻還是要了下來。
這段時日,薑斐一直宿在樟樹林中,即便有山泉水,但到底是荒林野嶺,不若在客棧這般舒適。
沐浴完,夜色已深。
辛豈從她沐浴時便識趣的出去了,此刻仍未歸來。
薑斐懶散地靠著床榻,係統的聲音突然響起【宿主為何要表現出厭惡魔族之人的意思?】
從方才它便想問了,奈何宿主一直在沐浴,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嗯?”薑斐慵懶地笑了下,“前有唐飛燕珠玉在前,我對魔族人如何友善,在辛豈看來都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所以,不若讓他覺得她厭惡魔族人。
往後,一個厭惡魔族人的她,卻能接納他的一切,不是更動人?
更何況是辛豈這中占有欲十足的人,旁人哪怕是魔族人的命,於他眼中都如草芥,他最喜歡獨一無二。
那她就給他獨一無二。
【係統:就那一瞬間,宿主想了這麼多?】
薑斐笑了笑,隻反問:“辛豈去哪兒了?”
【係統:此時大概在承天罰。】
“天罰?”
【係統:修魔之人須得吸食旁人的生機修煉法術,天罰便是代價。】
“辛豈是什麼天罰?”
【係統:辛豈法力深不可測,天罰便更為深重。每晚月色漸深,辛豈的肺腑也會劇痛不止,全身骨斷重接;每月十五月圓之夜,天罰更甚,法力也會減弱。因此許多驅魔師愛在每月十五生抓魔族人,取內丹修煉。】
每晚。
薑斐垂眸笑道:“那他豈不是久不成眠了?”
【係統:辛豈已一百多年未曾好生休息了。】
薑斐挑了挑眉,毫無誠意道:“真慘。”
下瞬她突然又想到什麼。
距十五月圓夜,不過五日了。
她沒記錯的話,原劇情中,在這一日,辛豈曾不小心泄露了幾絲魔氣,被驅魔人懷疑。
辛豈索性便給原主注入了幾道魔氣,致使原主被追殺,他再來一次英雄救美。
至此,原主淪陷。
之前她本以為是辛豈引原主上鉤的手段,如今想來,那不是辛豈不小心泄露魔氣,而是月圓之夜,他法力減弱,天罰便已難承受,更何況收斂過於龐大的魔氣?
門外一陣腳步聲。
薑斐飛快閉眼假寐。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辛豈緩步走了進來,看了眼沒有動靜的床榻,掌心微動,手腕浮現一圈火焰般的法印。
鎖情咒。
辛豈走到床榻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呼吸均勻的薑斐。
良久,他單手結印,將鎖情咒徐徐注入薑斐的眉心。
辛豈緊盯著她,看著鎖情咒在她身子裡飛快遊走著,鎖情咒不入心不甘情不願之人的骨血之中。
看來,她果真對他動了心。
然而下瞬,鎖情咒卻陡然再次彙聚在薑斐的眉心,想要衝出來。
還沒全然動心。
辛豈伸出食指抵著薑斐的眉心,阻止鎖情咒衝出來。
鎖情咒,若非心甘情願,便隻有死路一條。
辛豈眯眸看著薑斐,她這樣愚蠢又自大的修仙之人,也配厭惡魔?
她今日死了,他照樣可以找到其他至陰至寒之人取而代之。
鎖情咒在薑斐的體內越發猖狂,眼看著薑斐的臉色越發蒼白,她的懷中卻突然掉落出一朵花。
一朵白色花瓣上沾了暗紅色血跡的野蘭花。
辛豈看著那朵花,輕怔。
是他那日下懸崖摘的野蘭,峭壁的石縫中開了許多,他不過隨意摘了一朵罷了。
那天,她分明將這朵花打落在地了,如今怎麼會……
她又撿了回來?一直戴在身邊?
“咚”的一聲細響。
第一次,心口像被什麼輕輕擊打了一下,極不起眼。
良久,原本抵著薑斐手腕的食指收了回來,鎖情咒幾乎瞬間湧出,重新隱在辛豈的手腕。
辛豈好感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