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嗓音如淬毒的冰, 裹挾著怒火,夾帶著厚重的回音,在寂寥的林野之中響起。
薑斐的神色有片刻的茫然, 下瞬陡然反應過來,輕推開了辛豈, 怔怔望著他:“怎麼……”
辛豈即便被打斷,神情仍是溫柔的, 隻是在睜開眼看清薑斐的表情時身軀僵凝。
她是有感覺的吧?
她對他, 並非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
“斐斐……”辛豈呢喃著,聲音中滿是沙啞,“我們離開這裡,去不被人打擾的地方……”
話落, 他牽起薑斐的手, 問得小心翼翼。
薑斐怔愣片刻, 看向不遠處一襲白裳的雲訣,周身的金色仙光肆意,卻夾雜隱隱的赤色。
辛豈的指尖冰涼, 甚至緊張的加重了力道, 唯恐她離開一般。
薑斐反應過來,垂頭看向辛豈牽著自己的手,又看向他忐忑不安的眸,良久輕輕點點頭。
雲訣目光大慟。
她再一次選擇了辛豈。
她說她討厭無情無欲的仙,便真的討厭,再不會分他半點目光。
辛豈幽暗的雙眼驀然泛起一點亮光,沒有看雲訣,牽著薑斐便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雲訣死死盯著眼前這一幕,視線落在辛豈牽著薑斐的手上, 眼尾泛著赤紅,墨發被外泄的法力震得亂舞。
辛豈如今魔力大減,行跡並不難追蹤,所以,他去了人界,想要去他曾經曆劫的地方看一眼。
過往的記憶如潮湧入,那些原本屬於雲無念的記憶,都變成了他的。
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分不清體內湧動的感情是誰的。
所以,他對自己說,去找薑斐吧。
因為隻有在薑斐身邊,他似乎根本不用思考這件事情。
他甚至想過,不論自己對薑斐是何種情感,喜宴上自己棄她而去本就不對,理應對她負責的。
他虧欠她良多。
可是,這樣的想法在看見辛豈輕吻她的瞬間煙消雲散,滿心儘是難克製的憤怒,他自詡無欲無求,而今徹底破了定數,腦海中不斷地回蕩著“將辛豈殺了,她便隻是他的了”!
他難以忍受,旁的男人接近她。
更難以忍受她和旁的男人一同離去。
而今,那個男人竟說,要將她帶去不被打擾的地方……
他眼見著他們漸行漸遠。
“放開她。”陰沉的嗓音再次響起。
辛豈牽著薑斐的手一頓,複又若無其事地牽著她的手繼續離開。
雲訣掌心金光翻滾,眼底深處隱隱有赤色閃過。下瞬他猛地伸手,重重襲向辛豈的背影。
如驚濤駭浪般的法力席卷而來,辛豈臉色微變,伸手將薑斐護至一旁,轉身忙堪堪避開這一擊。
可是,生機極少的魔體被靈氣傷到,他仍忍不住低咳一聲。
卻在看清他眼底伸出泛著的猩紅時一怔,繼而嘲諷一笑。
無念山的仙尊,竟有入魔的征兆,何其諷刺!
雲訣並未戀戰,身形如閃電一般風馳電掣行走於林木之間,直直朝薑斐飛來。
辛豈飛身上前,攔在雲訣麵前,
“敢攔我?”雲訣麵無表情地看著辛豈。
辛豈防備地看著她:“雲訣仙尊既已曆完劫,便當回你無念山,休要再擾我和內子。”
雲訣目光陰冷:“她並非你的內子。”
蓄勢待發。
薑斐在一旁淡淡地看著二人飛與半空之中,金光與赤光縈繞,染儘了頭頂的天,隱有摧枯拉朽之勢。
好一番盛景。
薑斐揚了揚眉,沉默觀戰。
那二人不知何時打了起來,如兩團光霧縈繞在一塊,所經之處林木枯損,日月無光。
天上的雲霧翻湧,本泛白的天如蒙了一層暗紅的霾,整個遊方鎮籠罩於一片腥風血雨之中。
近處的早已空無一人的觀星樓閣倒塌,遠處的河水倒灌,龐大的法術之下,萬物如螻蟻一般渺小。
可隻有薑斐站著的地方卻無一絲損壞,草木都未曾波動半分。
終究是辛豈耗費了太多的法術與生機給薑斐,魔魅之力大不如前。
一次次強行用魔力的反噬,他身上的紅衣早已被血染得暗紅。
可他卻如不知痛般,一次次被強勁的仙法擊的渾身骨斷重接,吐出幾口鮮血,卻仍拚著體內殘留的法術,阻止著雲訣接近薑斐半步。
二人打了足足兩個時辰。
直到辛豈手中的紅光越發虛弱,身上的傷口越發的多,人如從血譚中沐浴出來一般。
薑斐隔著一段距離望著他,以及他頭頂99的好感度,從未見過辛豈如此狼狽的時候。
她沉吟片刻。
雲訣手中金光與赤光各半,眼尾勾起一抹紅,裹挾著巨大的靈力朝辛豈襲來。
辛豈手中的結界已十分薄弱,他身軀輕顫著,仍固執地擋在薑斐麵前。
金光襲至,辛豈微微眯了眯眼,等著疼痛來臨。
卻在此時,底下傳來一聲疾呼:“辛豈!”聲音倉皇。
薑斐飛身而起,同時在心底對係統道:“防住雲訣。”
辛豈聞聲猛地睜開雙眸,手指輕顫了下,卻隻感覺身後細微的靈力湧動著,下瞬眼前一暗,一抹帶著馨香的白色身影飛身而起,擋在了他麵前。
小小的、瘦弱的身軀,就這樣乍然出現在他的身前,義無反顧地張開雙手,想要保護他。
辛豈雙眸大震,不敢置信地看著薑斐的背影。
如今的她,像極了當初他被驅魔人追殺時一樣,她也如此刻,擋在他的麵前,將他護在了身後。
那時,他心中是不解,還有對她如此輕易上鉤的不屑,可如今,卻滿是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