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薑斐在大床醒來, 一眼便看見了落地窗外的雲。
不得不說,奢侈的就是舒服。
在環境汙染極其嚴重的大都市,顧氏一整棟大樓裡的空氣都是經過淨化處理的, 吃的用的更是專人培育的。
薑斐懶懶地伸了個懶腰,一旁的視訊響起, AI的機械聲傳來:“薑小姐,用完早餐後, 顧先生要您去一趟頂層。”
薑斐隻隨意應了一聲, 關了視訊,又窩在床上好一會兒,方才起身。
去頂層找顧曦時,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頂層空無一人, 隻有最前方的房間門半掩著, 薑斐進去時, 顧曦正站在落地窗前,一身的西裝筆挺,整整齊齊, 不露出半分多餘的肌膚, 淺色的長發依舊一絲不苟的梳在後首。
除了格鬥場那晚,他好像永遠都冷峻精準的堪比機器人。
“顧曦……”薑斐垂眸,聲音放輕低喚著他。
顧曦轉身看向她,而後走到桌旁,拿起冷銀色的方盒遞到她麵前。
“這是……”薑斐看著那方盒,很熟悉。
“義眼。”顧曦說得簡潔而冷靜,“我說過,給你一隻眼睛。”
薑斐猛地抬頭,眼中仍殘留著亮光, 卻很快又克製下來:“所以,去格鬥場打擂,是為了……”
“是。”顧曦頷首。
應完,他便看見薑斐的眼神有片刻的晶亮,像極了以前她看著自己的目光。
顧曦眯眸,這一步棋看來走對了:“我給你安上。”
他沉聲道,而後將方盒打開,走到她眼前。
薑斐的睫毛輕顫了下,卻沒有回絕,隻是微微仰頭,任由他為自己將義眼嵌入眼球之上。
他的手很涼,倒和他這個人很像。
義眼觸到眼球有一瞬間的冷,薑斐閉緊雙眼,眼瞼不安地顫了顫,等到眼中的不適淡去,顧曦低沉的聲音傳來:“可以睜開了。”
薑斐緩緩睜開雙眼,原本一隻眼狹窄的視野果然變得寬闊了許多,雖然左眼仍有些模糊,但已經能夠看清眼前人了。
她抬頭,看著顧曦站在自己半是模糊半是清晰的視線中。
顧曦也在望著她:“怎麼……”養。
最後一字並沒有說完,顧曦隻聽見薑斐在喚著他:“顧曦。”
顧曦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是再未遮攔的晶亮的光,未施粉黛的臉有些蒼白,卻又帶著些許嬌媚,唇帶著微微翹起的弧度。
他不喜歡她此時太過於奪人眼球的申請,直覺想要後退,卻沒等到他付諸行動,薑斐突然揚聲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顧曦隻垂眸不語。
不知怎麼謝他?等到季微訂婚時,她就知道了。
然而下秒,顧曦眼前白影閃過,薑斐已經上前輕輕擁住了他,大大的擁抱,極為熱情。
顧曦身軀一僵,下意識地想要將她推開。
卻沒等他動手,薑斐已經飛快鬆開了他,低著頭,耳垂通紅,聲音也極低:“抱歉。”
顧曦眯了眯眼,最終搖搖頭,剛要說些什麼,手臂突然一陣酸痛。
他忍不住伸手緊攥著手腕。
“怎麼了?”薑斐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變化。
顧曦卻隻搖搖頭,轉身朝身後的房間走去,冷聲道:“沒事的話薑小姐先回去。”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發隱忍。
這麼多年,他的身體對鎮定劑越來越免疫,研究室那邊對痛覺的研究卻進展緩慢。
昨天的那一針劑,不過才維持了一晚,手臂、腿骨、甚至脊柱上的金屬骨骼都在隱隱作痛。
“是不是又疼了?”薑斐的聲音突然傳來。
顧曦腳步頓在房間門口,隻微微側頭:“什麼?”
薑斐抿了抿唇,許久低聲道:“以前,沒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你總要自己一個人扛著,其實……現在你可以不自己一個人的……”
顧曦轉頭雙眸半眯地看著她,澄藍的雙眸滿是幽深與探究。
薑斐像是鼓足了勇氣抬頭迎著他的視線笑了起來:“我會為你保密的。”
顧曦停頓幾秒鐘,沒有應聲,隻是好一會兒他的唇角彎起一抹勉強能稱為笑的弧度:“好啊。”
依舊是昨晚的房間。
依舊是昨晚的精密儀器。
顧曦熟練地走到冷銀色的桌前,脫下西裝外套,卻在挽起袖口時頓了頓,而後方才若無其事地露出金屬手臂,拿起無菌箱裡的針劑,眼睛眨也沒眨地刺進自己手臂的靜脈中。
感覺到肢體逐漸好受些顧曦才緩緩轉身,看了眼始終盯著自己的女人,又走到桌旁,將一杯深綠色的液體一飲而儘,又走到一旁的冷藏櫃中,拿起另一管針劑遞到薑斐麵前。
薑斐低頭看著針劑,針筒是正常大小,可針頭卻足有一掌長:“這……”
“不是說要幫我?”顧曦看著她,“將這一針刺到第三節脊柱上。”
薑斐愣了愣:“這個……”
“不敢?”顧曦的語氣有些涼薄,淺笑一聲便要將手收回。
什麼他可以不自己一個人扛,而是有些事,他隻能自己一個人。
隻是沒等他的手收回,針筒突然被人拿了過去。
顧曦似乎沒想到她會接過,看向她的目光難得帶著些訝異,雖然很快便隱去。
“我可以的。”薑斐低聲道。
顧曦垂眸盯了她好一會兒,一言未發地轉身伏靠到一旁,褪下襯衣時動作遲疑了下。
他從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在一個活人麵前主動暴露自己的身體。
他連AI都信不過,誰也不敢保證以後哪一天會有更高等級的AI侵入顧氏的係統,知道他的秘密,他隻相信自己。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便再收不回,沉靜半晌,顧曦最終還是將襯衣脫下,久不見光導致的蒼白肌膚與金屬結合在一起,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