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被置換記憶的炮灰27(1 / 2)

與此同時, 顧氏大樓。

林染呆呆地坐在房間裡,看著窗外全息投影下長久不變的晴空萬裡,神情怔忡。

這裡明明是她之前曾經住過的房間, 卻不知為什麼,再住進來感覺無比的陌生。

自從她來到顧氏, 與顧曦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以前總是他來找自己,主動與自己接近, 如今……卻隻有她裝作閒來無事地出門, 才偶爾與顧曦碰麵。

然而即便碰見,不過隻是幾句簡短的對話,便匆匆結束。

甚至這棟大樓裡的所有人看見自己時,均都以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她, 那樣的眼神中有打量, 也有幾分……讓人窒息的對旁人的惋惜。

每天待在房間, 就連每天來送一日三餐的人都是機器人,沒有人同她說話,有的隻是無邊的寂靜。

獨自一人沉默了不知多久, 直到外麵的晴空萬裡變成了璀璨星空, 林染才察覺到夜色降臨了。

她抿了抿唇,看了眼時間,以往這都是顧曦歸來的時間。在心中為自己鼓氣良久,林染最終起身朝外走去。

這一層樓是顧曦所在的樓層,入目隻有冷清的白色。

林染原本想要下樓,卻在看見走廊深處的房間時腳步頓住。

——那裡有一間房間,此刻正緊閉著房門。

她知道,那裡是琴房。

以前自己住在這裡時,琴房總是空蕩蕩的, 房門有時也隻是半掩著。

如今,房門似乎再沒打開過。

像著魔了一樣,林染走上前去,打開房門,裡麵依舊和以前一樣,隻有一架鋼琴。

林染走到鋼琴旁,手指輕觸了下琴鍵。

清雅的琴音響起。

門外陡然響起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竟帶著幾分慌亂與焦急朝這邊疾步走來。

林染轉頭看向門口,房門被人用力推開了。

顧曦的身影幾乎瞬間出現在門口,眼中的期待與隱約的驚喜還沒有收起,在看清房內的人時便已經凝結,身上筆挺的西裝微亂,好一會兒才道:“……染染?”

林染錯愕地看著他,臉色微白,那一瞬,她清楚地在他眼中看到了失望:“你以為是誰?”她強顏歡笑問道。

顧曦已經平靜,聲音無波:“沒有誰,”他說著,轉過身去,“這裡的玻璃沒有全息投影,太過陰森,以後不要來了。”

聲音說是商量,不如說是命令。

林染被他的語氣驚到,怔怔跟在他身後走出琴房,看著他冷漠的背影,心都顫了顫:“顧曦……”

顧曦背影一頓,腳步也停住,卻始終沒有回頭。

林染咬了咬唇:“我是想要找你的。”

顧曦仍舊立在原地,一言未發。

“我不知道哪裡不一樣了,可是顧曦……”林染似在心中鼓足了勇氣,輕柔道,“我是想要和你重新開始的,不是因為賭氣或是其他。”

說著,她看著顧曦始終沒有回頭的背影,攥了攥拳走上前去,擁住了他。

顧曦的身軀在察覺到湧上來的林染時立刻僵住了,全身緊繃如鐵,一股排斥的情緒不受克製地升起。

“顧曦,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是,可不可以從現在開始,我們都用嶄新的自己去麵對彼此……”林染低聲說著,手怯怯地抓上他的手臂,便要走到他麵前。

可在她的手碰到顧曦手臂的瞬間,顧曦幾乎下意識地將她的手甩開了。

林染的手僵在半空,滿眼的不知所措。

顧曦也怔了怔,手習慣地觸著自己手臂上的金屬骨骼,指尖冰涼。

他看著眼前滿眼淚光、身姿羸弱的林染,心中越發煩躁難安。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了。

曾經想要擁有的女人近在眼前,他卻覺得滿心倦怠與疲憊。

以往鎮定劑壓下了他的所有翻湧的情愫,可是如今沒有鎮定劑了,心卻比起那時更如一潭死水。

他再也做不到暴露自己的一切秘密與弱點,每天隻有回到自己房中,才能得到一絲放鬆的空間。

沒有人撫著他畸形的身軀問他“疼不疼”了;不會有人每天早早起來隻為和他共進早餐;也不會有人不論他多晚回來,都會等在門口給他一個微笑;更不會有人對他說“以後不要這麼孤單”,他似乎……很孤單。

心中像是有了一個大洞,怎麼都填不滿。

“顧曦……”林染忐忑的聲音傳來。

顧曦回身,最終隻沙啞地放下一句“失陪”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等到房門落鎖,偌大的房間隻有自己一人,他才脫下西裝,看著嵌在血肉裡的骨骼,以及骨骼周圍微微凸起的泛著紫色的血痕,像是凸起的、可怖的血管……

他很想,有人看著這些,然後告訴他,沒什麼可怕的。

這一晚,顧曦久久沒有入睡。

一閉眼,那一聲琴音便鑽入他的耳膜中。

直直深夜,顧曦猛地起身,鬼使神差地進了琴房,看著空蕩琴房中央那一架鋼琴,他安靜上前,手落在琴鍵上,彈奏的卻是那晚教薑斐的那首極為簡單的曲子。

琴聲響起,顧曦眼神恍惚了下。

在薑斐麵前,他彈奏過三次琴。

第一次,她偶然聽見,告訴他不用再孤單了,那一次,他抱著她,險些吻了她。

第二次,她央他為她彈奏一曲,他答應了,這一次,她赤腳坐在鋼琴上,吻了他。

第三次,在那間破舊的鐵皮屋內,她要他教她彈琴,可一吻後,她和彆人訂婚了……

朦朧間,顧曦仿佛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短裙的女人,赤著腳坐在鋼琴上,腳丫一搖一晃的,正明媚地笑望著他。

明明穿的純淨,眼神卻格外嫵媚。

顧曦的喉結動了動,似乎隻是想象,心臟都像是被人拿著孔雀翎毛細細搔弄一般。

許是想的太過認真,他並沒有聽見身後的開門聲以及腳步聲,直到一聲低柔的:“顧曦,這麼晚了你怎麼……”

女人的話並沒有說完便戛然而止。

琴音驟然增大,而後猛地消失。

顧曦僵坐在座位上,良久緩緩轉身,隻穿著絲綢睡袍的身軀,蒼白的胸膛微微裸露,露出兩塊金屬的骨骼,以及沿著骨骼邊緣擠出的深紫色血管狀的傷痕。

林染捂住嘴,指尖溢出一聲低呼。

顧曦隻看見林染驚恐的雙眸,以及她尾音微顫的發問聲:“你,你不是人類……”

顧曦看了眼自己裸露在外的骨骼,在夜色下格外詭異,而那些如網狀的血痕,更像是一個個極長的鮮紅水蛭,的確不像人類。

他朝林染走了一步。

林染卻飛快後退了兩步。

顧曦的腳步停下了,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作聲。

林染也沉默著,呼吸沉重了許多,良久,她隻從指尖擠出一句:“抱歉。”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顧曦仍站在原地,注視著琴房的門被人撞開,又用力合上。

“顧曦。”身後的鋼琴上,仿佛有人在喚他。

顧曦轉身,鋼琴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他重新坐回到鋼琴前,再沒有彈奏,隻是冷靜地坐在那兒,淺色的長發淩亂的耷在前額。

傷心或者憤怒?

好像都沒有。

他隻是突然想到,曾經有個女人,麵對自己身上可怕的痕跡,總是視若無物。

這一晚,直到天色大亮,顧曦才起身離開,換上西裝下了樓。

工作人員飛快地跟了上來:“顧先生,林玖逃離了,科研室那邊目前還聯絡不上他。”

顧曦身形微頓,想到那天林玖的情形。

一個AI,有了自己的意識,妄想成為一個人類。

而他,一個人類,卻被人說“不是人類”。

還真是好笑。

他沒有說話,起身便要繼續離開,下秒又想到什麼,看向一旁的科研室。

當初,薑斐為他做試驗品的實驗,就是在那裡做的。

顧曦起身走進科研室,調出了當時的資料,看著影像上,薑斐躺在實驗艙中,痛級逐次增加時,她臉色蒼白渾身輕顫,卻仍努力地維持清醒,告訴科研人員身體部位的細微變化。

直至後來,連科研人員都不忍地告訴她,痛的話可以說的。

可她始終一聲不吭。

最終,科研人員搖搖頭,卻又忍不住問了句:“薑小姐,為什麼?”

薑斐似乎也頓住了,直到科研人員以為她昏過去時,她才低聲呢喃道:“因為喜歡啊。”

顧曦猛地站了起來,目光慌亂地看著屏幕上女人虛弱的麵龐,垂在身側的手緊攥著,卻難以克製住顫抖。

那樣的疼痛,他都忍受不來,她又是如何忍下來的?如何忍了整整五天?

因為喜歡嗎?

可既然喜歡,為什麼要和季微訂婚?

下秒顧曦突然想到什麼,眸光漸沉,而後飛快朝外走去。

他想見她。

很想。

……

顧曦的好感度在經曆過數日的劇烈波動後,終於升到了90.

薑斐得到這個消息時,正在鐵皮屋裡給自己準備晚餐。

鐵皮屋是她主動提的,畢竟……無論是顧氏還是季家,屋子全都是慘白色。

她看倦了。

本以為季微不會同意,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下來。

就連林玖跟來,他竟也沒有異議。

薑斐對林玖跟著自己前來,不會歡迎,卻也沒有回絕。

一個“免費管家”,不要白不要。

雖然這個免費管家斷了一條手臂,但每天的一日三餐還是能負責的。

隻是今天傍晚,林玖在接到一通視訊後便離開了,晚餐自然落到了薑斐頭上。

顧曦來到鐵皮屋時,天色已經晚了。

鐵皮屋的門緊閉著,顧曦站在門口,心臟高高提起,莫名的緊張,卻又暗喜。

——她沒有住在季家。

沉默良久,顧曦方才抬起有些酸軟的手,敲門。

可等了好一會兒,裡麵始終沒有動靜。

顧曦頓了頓,低頭看著眼前的指紋鎖,對他而言,攻破這個再簡單不過了,不過片刻,指紋鎖應聲打開。

顧曦走進屋中,看著眼前的裝潢,以及麵前的沙發。

上一次,就是在那裡,他們在親吻著彼此。

最後一次親密。

廚房有動靜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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