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森看著眼前這個臉上洋溢著希望神采的女孩, 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個被那套完美的薩利蒙體係所震驚所迷醉的自己。規則奉行者，他們信仰規則, 並且沉迷其中。他們想要打造一個完美的、公平公正的世界。
可是這樣的世界真的存在嗎？或者說, 這樣的世界, 真的有可能長久地運行下去嗎？
這個問題他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而他的學生們，仍舊無知無畏地想要繼續去探索。
“霍普森老頭，你忘記那些用身體給你換來藥品的女孩了嗎？”忽然, 一個尖刻的聲音在莉莉絲腹中響起。
眾人都沒有露出詫異的神色, 隻聽得聲音又繼續說道：“你的人生已經完蛋了, 她們的卻還沒有。你難道還想要拖著所有人跟你一起下地獄嗎？”
霍布森轉回頭, 看向那些被緊緊關閉艙門的運輸艙。
那些不夠幸運的孩子們, 將會被送去尼德羅。在那裡, 將會有一個又一個的地獄在等著他們。
霍普森沉默地垂下了眼瞼，他有一些力竭地扶住鐵籠的欄杆, 輕輕咳嗽了一聲, 隨後他艱難地開口說道：“喬威納斯。”
莉莉絲聞言便是眼睛一亮, 隨後同一個鐵籠中的男人們便迅速開始悄悄在鐵籠間傳遞消息。沒過多久, 一個身形瘦小的男人, 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動作迅速地往莉莉絲手裡塞了一樣東西。
莉莉絲低頭一看, 發現那是一個非常普通的金屬膠囊。
“喬威納斯說, 這東西是一種細菌, 能夠寄生在植物上, 隻要在有光的地方，就能快速催生植物，並且實現自身複製繁殖。隻有1噸的糧食，幾天時間就能產出足夠我們所有人吃的食物。”
可是周圍人聽到這句話，臉上卻都沒有露出喜悅的神色。他們太清楚，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種看起來似乎可以毫不費力養活整個宇宙的東西，肯定會有其致命的缺陷。
果然那瘦小男人緊接著說道：“但問題是，這種細菌催生出來的植物，本身其實仍舊是它們的一部分。植物被食用過後，細菌中有一部分基因無法被分解，也不會進入代謝，更無法被排出體外。它會在食用者體內積累，而後像病毒一樣，侵入食用者的基因鏈中，不斷拆解染色體端粒。”
染色體端粒的磨損就是俗稱的衰老，莉莉絲清楚這一點。
“所以食用這種細菌催生的植物，副作用便是加速老化。而且即便停止食用，這種加速也不可能終止，它會始終在食用者體內運行。”
這聽起來就像是一種獨屬於惡魔的食物，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吃，而吃了也活不長。
莉莉絲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卻簡明地問道：“那麼如果一直吃，老化速度最終會達到什麼程度？”
“5到10倍。”
“那如果隻吃一年或半年呢？”
“那麼也起碼是兩到三倍。”
如果僅僅是兩倍的話，那麼這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數字。
莉莉絲微微翹了翹唇角，“我願意吃這種食物，你們呢？”
眾人沉默地與她對視，並沒有人開口。
莉莉絲轉而又看向霍普森，“老師，您願意吃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這個虛弱的老人身上，大概都並不清楚自己眼中帶著的是怎樣的光芒。可是霍布森依舊感覺到了——希望，始終是存在著的。
當那個女人興奮地帶著這粒膠囊來見許褚，並向他闡述了這種膠囊所能為他們這10萬人帶來的口糧時，許褚也與其他人一樣並不相信這樣的東西真的能夠毫無危害。
而隨後女人的講解，也證實了這一點。
可是她臉上依舊帶著喜悅的神色，“這樣我們所有人就都能夠留下來了。隻要給我一年的時間，對於您的‘答案’，我起碼能整理出一些數據與線索出來。而一年時間，也足夠我們在這片土地上養活我們自己，而不需再依靠這種細菌了。”
許褚看著女人臉上的神采，她手中那顆彙集了希望與苦難的膠囊，以及她身後無數雙注視著他的眼睛——他們都在等著他點頭。
即便是折去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二的壽命，他們也希望能有尊嚴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