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普曼與自由聯盟之間的戰鬥,由於擬態獸們的加入而迅速占據優勢。他那時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明白為什麼薩利蒙會視若無睹地任由擬態獸大軍經過他們的星域,抵達聯盟政府這邊。
但是這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好事。僅僅花了半個月時間,他便幾乎打下了所有聯盟政府所占據的星域。而當他奪回最後那顆星球的當天,被他派往無人星域的人卻替他傳回了那個消息。
——無人星域的首領被刺殺,直接被D732吞噬,屍骨無存。
得到消息的那刻,查普曼還在做戰後的清查工作。這場曠日持久的人類之間的內鬥終於結束,之後也還有許多重建工作需要做。接下來的日子裡,隻要薩利蒙一族不倒他,那麼他們注入到所有強化戰士體內的薩利蒙基因,便能保護他們不受侵害。
雖然這並不能徹底消滅跨維生物,但是卻給人類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而他也終於能夠鬆口氣,有時間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了。比如安排好克萊爾的事情,又比如——去看看許褚。
可他沒有想到,他這輩子都將再也沒有辦法見到這個人了。
在那巨大的會議桌上,得到這個消息的查普曼在無數人眼前開始發起愣來。他腦中開始閃過許多曾經與許褚相處的畫麵,在奎彭拉上的,在首都星上,還有在許多許多其它地方。
這樣回憶起來,他發現他們之間確實有過許多美好的記憶。雖然偶有爭吵,但帶給彼此的終究是快樂多一些。這個男人有他的懦弱與狡猾,可同樣深深吸引著他。他曾經在這段感情中痛苦過、掙紮過,可最終也沒有辦法抵禦這樣的吸引。
可他沒有想到,這一切的一切都將成為他與這個男人最終的所有。從此以後,再多的歡樂與痛苦,也不會有他了。
一支筆從查普曼手中滑落,擊打在地麵上清脆的聲音,卻沒有讓他回過神來。他的理智告訴他,他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即便對方真的死了,這個世界還是會運轉。
可他心中還有另一個聲音在怒吼,做什麼?你要做什麼?你還想做什麼?為了你的理想,你投入了你的大半生。薩利蒙倒了,跨維生物被驅逐了,人類自由了,而你呢?你滿足了嗎?你幸福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要的嗎?
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你曾經做下的諾言?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在最開始的開始,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查普曼搖搖晃晃地從座椅上站起,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坐在會議桌上的所有人都驚詫的看著他,可是看著他臉上茫然的表情,所有人卻一個個被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查普曼腦中的聲音依舊在咆哮。
你想要什麼?什麼是你想要的?什麼能夠讓你快樂?你又想去追逐什麼?
查普曼跌跌撞撞地在走廊中奔跑起來,腦中閃過的是曾經少年時的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薩利蒙的士兵帶走的背影;青年時,未婚妻哭喊著被拖走時,臉上落下的眼淚。還有記憶中,那個澄澈的果凍體蜷曲著身體,不斷向他們發射著饑餓的訊息,卻依舊微微顫顫地最後一口食物留給他們時,眼中所隱藏的渴望。
緊接著,他腦中越來越多都是這個身影。大多數都是他微笑時的樣子,可有時他也會發怒,也會對他們怒吼,也曾為他哭泣。
奔跑中的查普曼腳步越來越快,那些畫麵一幀幀從他腦海中閃過,連成成片成片的記憶。可隨著這些記憶的回溯,卻有一個尖刻的問題突然閃現:我想做什麼,我——又是誰?
如果記憶決定了一個人的人格,決定了這個人是誰的話,那我現在究竟是誰?查普曼·修·雷斯頓?還是被稱作1號的擬態獸?
我當然是查普曼·修·雷斯頓,可是為什麼我會如此痛苦?我腦中那些記憶根本不屬於我,它們屬於我身體內的另一個人。可現在我卻被這樣的記憶左右感情,感染情緒。這樣的我,還是我所認為的我嗎?
查普曼的腳步漸漸停住下來,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廊橋外無儘星海,以及倒影在這玻璃上的他自己的身影。
就在這無儘星光下,他眼中的身影卻好像開始漸漸扭曲,重新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那張臉上有著他熟悉的、始終像是被當做麵具般掛在對方臉上的溫和笑意,還有他眼中真實存在的溫柔。
那個人與他對視了許久,隨後終於雙唇輕啟,朝他微笑喊道:“1號——”
在那一刻決堤的情感將查普曼所有的理智衝垮,他猩紅的雙眼中積聚許久的淚水滑落。他猛然朝那身影衝了過去,口中發出如受傷的野獸般的咆哮聲。
那瞬間能夠抵禦除暗物質武器外所有現代武器炮火的、人類聯盟以防禦著稱的最強星艦,側壁猛地被破開。一個身影從這個洞口中穿出,卻在星海之中發出比恒星還要耀眼的光芒。隨後這片星光翻湧著、膨脹著,最後凝結成一個強健身影。
那身影隻在星空中停留了一霎,緊接著便用他那強而有力的獨腿在虛空中輕輕一踏,轉瞬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