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皇後娘娘鬆了口氣,隨即她陰沉著臉,神色冷肅的道,:“把楚才人帶過來!”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本宮倒要問清楚,她行此惡事,是何居心!”
皇後娘娘顯然被氣的不輕。
聖上以往有多看重子嗣,這事大家有目共睹。
宮裡的妃嬪能晉升,一是仰仗家世,二是誕育皇嗣,這麼多年,能無子封妃的隻有榮妃一個。
要是這會兒陳琇當真出了事,皇後都能想到慶元帝發火的模樣。
“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會走。”
從台階上滾落,臉上、手上蹭傷了大片的楚文玉染著斑斑血跡。
傷的最重的腿上還在不停地往外流血,可楚文玉像是已經感受不到痛楚了。
眾目睽睽之下,她的脊背挺得很直,沾著血的腳印一個個印在了台階上。
從最下麵,一直到蔓延到最上麵的台階。
看著站在那,像是做了什麼好事一樣,驕傲的昂首挺胸的楚文玉。
皇後身邊的映安臉色一變,:“大膽,楚才人你還不行禮?”
楚文玉笑了笑,目光卻隻看著陳琇。
映安還想說什麼,皇後擺了擺手。
她看向楚文玉,沉聲問道,:“楚才人,今日你心存不軌,意欲加害皇嗣之事,眾人皆有目共睹。”
“幸而陳昭儀得蒙太子相救,有驚無險......”
“若你背後還有他人指使,現在你從實招來,本宮可稟明聖上,從輕發落。”
楚文玉對皇後的話充耳不聞,她隻是看著陳琇。
被雙穗和梅珍左右扶著的陳琇捂著剛剛受驚有些抽痛的肚子。
她看著楚文玉的模樣心頭就是一突。
這樣的神色,陳琇見過。
是陳琇在絕望中,曾看向鏡中的自己時的模樣。
“楚才人。”
“我叫楚文玉。”
楚文玉看著陳琇的眼睛,忽的像是嘲諷的笑了起來,:“喲,沒想到宮裡麵一堆佛口蛇心的假菩薩裡,真混進來了一個慈悲心。”
“陳琇,你想什麼呢?”
“我是要害你啊,若你剛剛真的被我推下去了,現在躺在血泊裡,痛失所有的就該是你了。”
楚文玉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陳琇,你知道麼,我一直在做一個富貴榮華的好夢。”
“儘管這個夢做的我都不像我了,可我還是閉著眼,丟掉良心,丟掉理智,丟掉所有.....就怕這個夢醒了。”
“我沒有你陳琇這麼好的運氣。”
“你有姣好的容貌,爭氣的家人,甚至還有了孩子......”
“你可以什麼都不用做,隻清高的將自己高高的端在那,就有人將所有的東西都捧到你的麵前。”
“可我不行。”
“我拚了命的爬到了昭儀的位置上,卻還是一無所有,隻能拚了命的牢牢抓著聖上。”
“可君恩如流水,這流水到底從我手心漏出去了。”
楚文玉看著法如殿內的佛像,眼神輕的像個夢。
她又看向陳琇,認真的道,:“我在這宮裡得罪太多人。”
“當我失去了所有以後,我活的很痛苦。”
“我這麼痛苦,總得有個恨的人。”
“思來想去,我也隻能怪到打碎了我這場夢的你身上。”
楚文玉擦了擦眼淚,整了整衣冠。
靜靜地環視了一圈此刻所有站在她對麵的妃嬪。
看著她們或是眼神閃爍,或是麵露不解,或是惋惜,驚疑......
最後楚文玉看著陳琇,露出一個笑臉,:“這宮裡恨不得你死的人也多了去了。”
“在這宮裡,恨一個人連什麼理由都不用,隻不過是伸伸手,她們一人一把火就架到了我這。”
“當然,你也彆指望我能告訴你她們是誰。”
“我活的肮臟,也不願見你清清白白的在這世上走一遭。”
“如今,我熬不過這貪嗔癡妒的業火。”
“成王敗寇,我動手了,不管成沒成,我都得付代價。”
看陳琇要說話,楚文玉搖搖頭,:“收起你爛好心似的可憐,還是你不過也是惡毒到想看我被踩入泥裡,苟延殘喘?”
此刻周圍一些人看著楚文玉的眼神已經和看瘋子差不多了。
陳琇肚子裡的孩子有沒死,整個人看上去屁事沒有,因此即便陳琇要裝好心,讓她裝就是。
你楚文玉也能活下去,以待來日。
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火上澆油,當真是得了失心瘋。
而陳琇和楚文玉對視了片刻。
之後陳琇再沒試圖開口,隻是慢慢的閉上了眼。
“——攔住她!”
“砰!”
在陣陣驚駭的呼聲裡,陳琇鼻尖仿佛嗅到了血腥氣。
這個氣味,在她娘臥病在床,咳血不止的時候,陳琇聞到過。
上一世她血崩後勉強被救回來,也縈繞在鼻尖久久不散。
這一世,初見鶯鶯的時候,她也聞到了,那是她自己的血。
不管是彆人的,還是自己的,永遠都一樣那麼令人抗拒。
它似乎總是喜愛人間最痛苦的悲劇。
‘瘋子’陳琇撐住了所有的不堪,苟且的活了下來。
又一個‘瘋子’卻毫無留戀的抽身離開了這個世界。
閉著眼的陳琇沒能睜開眼,隻是無聲的倒在了雙穗的懷裡。
*
陳府
“還請夫人行禮,屈膝,很好,還請夫人微微下垂目光,不可直視尊位。”
“三小姐,還請您的手微微往裡收一些,對,還請您重複一次。”
今日又是從一大早就開始的劉氏和陳玉盈神色幾乎都有些麻木的隨著童姑姑的指令行事。
已經在陳府待了兩日的童姑姑陪著劉氏,倒是一點也不著急。
這兩天,這些話她重複了沒有一千卻也有八百次,但下一次,她還是會神色平和的重複,倒像是一點也不嫌累。
正說著,外頭卻有宮人來說有要事稟報。
童姑姑略一頷首,卻還是先不緊不慢的對著劉氏和陳玉盈道,:“夫人和三小姐辛苦了一早上,還請您二位稍作歇息片刻。”
“奴婢先失陪了。”
楊嬤嬤拉了拉劉氏的衣袖,劉氏臉上勉強露出一個恍惚笑臉,:“姑姑不必客氣,自去便是。”
童姑姑躬身退了出去。
引著宮人稍微往廊下走了走,童姑姑道,:“一大早的來,可是宮裡有什麼要緊的事?”
“姑姑,高總管讓奴才過來給您傳個話,說原本昭儀娘娘五日後要回府上省親的事,暫時取消了。'
“取消了?”
童姑姑的臉色也忍不住沉凝了下來。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陳琇又不知犯的哪門子牛脾氣,又又又惹惱了慶元帝。
明明出宮的時候還好好的,聖上都願意為陳昭儀出氣.......
“可是陳昭儀出了什麼事?”
“就知道這世上的事瞞不過童姑姑您。”
看著童姑姑篤定的神色,來報信的小宮人沒敢推辭,隻小聲匆匆將今早發生在法如殿外的事給童姑姑說了一遍。
這些話聽得童姑姑心頭都懸了起來。
按著這個情形,一時半會兒的,確實是顧不上省的什麼親了。
她也得回宮去。
童姑姑思索片刻,打發了小宮人離開,自己先去了內堂給劉氏告辭。
*
書房
陳蘊椋請安後起身就先看著陳謙眼底的青黑,不由關切的道,:“父親,您可是近日都沒休息好?”
“無妨,隻是看書看的久了些。”
陳謙擺手的時候,微微有些腫脹的手指上還有點點細細密密的針眼。
見陳蘊椋還要問什麼,陳謙先開口問了起來,:“椋兒,明年殿試的事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看陳謙實在不願意說,陳蘊椋隻得不再多問,:“回父親的話,孩兒遊學這幾年,所經地方甚多,經義卻也不敢怠慢。”
“來年殿試,必全力以赴。”
“甚好。”
陳謙看著陳蘊椋欣慰的笑了笑,這個府上,他所費心血最多的就在陳蘊椋身上。
陳蘊椋最像他,卻能比他更出色。
翩翩機巧君子,芝蘭玉樹於庭前。
“如今義裕、素英他們也都高中了,棠兒也肯開始用功,考取功名。”
陳謙笑著捋了捋胡須,:“到時候,若是咱們府上一門三進士,不,四進士,隻怕京中少有能記得。”
想了想,陳謙又道,:“義裕隻怕也要等三年才會參加殿試,不過,素英今朝倒是有意一試。”
說到這,陳蘊椋看了一眼陳謙,:“父親,遠沛回鄉至今未歸,可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他近些年一直在京中,如今高中,惦記著想多陪陪他娘,來年參加殿試的時候,才會入京。”
看著陳蘊椋的神色,陳謙笑了笑,他輕輕的靠在了椅子上,:“他是個記恩的,又加上......他不會有其他想法的。”
父子兩正說這話,卻聽大管家來報,說童姑姑求見。
陳謙和陳蘊椋對視一眼,隨即出了書房,趕去了前堂。
聽童姑姑是要告辭,陳謙溫聲道,:“姑姑匆匆要告辭,可是府上的人怠慢了姑姑?”
“陳大人客氣,府上上下都對奴婢十分周到。”
“隻是宮中有事,奴婢不敢久留。”
說著童姑姑看著陳謙,:“娘娘省親之事暫時因故取消,所幸此事聖上還未發旨,暫時隻有貴府上下知情。”
陳謙立即道,:“還請姑姑放心,陳某一定約束府上眾人。”
送走了不肯細說何事的童姑姑,陳蘊椋的眉間染著鬱色,:“隻怕是宮中出了事。”
陳謙點點頭,傳過管家吩咐,:“去打聽一下宮裡發生了什麼事,小心行事,不可莽撞。”
“是。”
管家領命後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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