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從花莊回京城的除了馬車外,還伴隨著一條條新鮮刺激的消息。
若隻是皇子龍孫之間為著美人爭風吃醋的軼事,有好事者著意探聽之後一笑而過便是。
可事關慶元帝,連各個府上的大人們都少不得仔細垂問。
因此賞花宴上的事幾乎是頃刻間就傳遍了京城。
靖郡王府
得知此事的萬王妃第一時間傳了陳玉嵐去明櫟堂。
這會兒萬王妃的臉色實在不怎麼好看,隻緊緊盯著陳玉嵐,斥她,: “怨不得你之前一心一意要接了人進府。”
“你們陳府的姑娘可真是厲害!”
“露個臉的功夫就惹得六皇子和康王世子為了她大打出手!”
“她如此行為不檢殃及自身也就罷了,卻叫聖上都大加斥責!”
“陳側妃,你們陳府這樣的姑娘,我們郡王府可沾染不起。”
被橫加指責的陳玉嵐的心中也不免煩躁,但她卻不是為了萬氏的冷嘲熱諷,而是為著陳琇。
她就說要儘快接了陳琇進府,免得陳琇折騰出事來。
此事她向郡王提過,郡王點了頭,宮裡的娘娘也點頭應允……
可拖到現在,也沒見接了陳琇過府。
見陳玉嵐一言不發,萬氏直接拍了桌子,:“此事就此.....”
“此事依舊照辦。”
大踏步進來的趙永靖堵回了萬王妃的話。
萬氏滿麵不解的看著趙永靖,:“郡王...”
袁嬤嬤拉了拉萬氏,她回過神,就要和陳玉嵐行禮,卻被趙永靖擺擺手攔住了,:“不必多禮,我稍後還要回工部。”
“郡王,那陳府的四姑娘被聖上...”
“此事本王已知曉。”
趙永靖的臉色變都沒變,隻道,:“昨日父皇身邊的高公公已親自去陳府傳了口諭。”
“如今陳四姑娘參選秀女的事已經報到了戶部,選秀之時她會被指來王府,府上一切不變,隻儘快修葺素暉堂就是。”
趙永曜匆匆的來,又匆匆地走,可他的決定卻不容置疑。
此刻萬王妃脫力般靠在了靠椅上。
她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冷笑,搖搖頭,:“陳氏,到底是你如了願,哈哈哈,你們陳府的姑娘可真是厲害.....”
但萬王妃含怨帶氣的話說完,卻沒等來陳玉嵐的得意。
萬氏忍不住轉頭看向陳玉嵐,卻見這個像把那層溫柔的假麵黏在臉上的女人第一次陰著臉。
注意到萬氏的目光,陳玉嵐回過神。
她勉強撐起了體麵,:“王妃娘娘,妾身身子不適,想先行告退。”
萬氏盯著陳玉嵐的臉色看了看,隨後目光出奇的亮,:“我記起來了!”
“陳氏,當初你提起你妹妹入府這事的時候,可從來說的都是接了人進府就是。”
“你這是......這是從未動過叫她選秀的念頭。”
說著萬氏忽的大笑了起來,:“可現在......隻怕是王爺去親自求了娘娘,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就是為了給她一個體麵的前程。”
“哈哈哈。”
“陳玉嵐啊陳玉嵐,你千算萬算,隻怕沒算到這次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腳。”
萬氏說著說著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連素來從不愛重美色的王爺,都肯為了她這般費心籌謀,這陳四姑娘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在府上見到她了,順便見識見識你們的姐妹情深。”
心亂如麻的陳玉嵐第一次失了體麵,匆匆從明櫟堂告退。
她的身後是萬氏樂不可支的笑聲。
*
提前離席的趙永曜匆忙趕回了京中。
大雍朝已開府的皇子要入宮見生母不易,可趙永曜如今還未開府,還在宮中居住。
隻要他去鐘粹宮中待的時間不長,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這會兒他急急趕回宮中,半點也沒耽擱的就去了鐘粹宮。
看著疾行而來的六皇子,鐘粹宮的總管王祿都不免嚇了一跳。
他神色鄭重的問道,:“殿下神色匆匆,可是有何要事?”
趙永曜努力喘勻了氣,隨後笑著對王公公道,:“總管放心,好事。”
好事?
趙永曜的這話叫王祿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看趙永曜能笑的出來,他也放下心,隨即也笑著道,:“娘娘這會兒正在前殿看賬本呢。”
“嗯。”
趙永曜放慢了腳步往殿內去。
早聽到宮人來報消息的麗妃放下了手裡的賬本。
她順手端起茶杯,看著趙永曜笑道,:“你今日不是去瞧你那位漂亮姑娘了嗎,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
“母妃。”
趙永曜二話不說就跪在了麗妃麵前,:“兒臣想娶陳四姑娘。”
沒錯,這就是趙永曜的辦法,他想娶陳琇過門。
今日賞花宴上的這一遭,哪怕說的再好聽,可他和康王世子打架那就是師出無名,甚至還連累了陳琇的名聲。
世人的嘴都是刀子,刀刀利的割肉剔骨不在話下。
但隻要他娶了陳琇,那他再為陳琇做什麼,就都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再沒誰敢當著他的麵對著陳琇指指點點。
可這話卻叫麗妃好懸一口茶沒噴出去。
她勉強咽下了嘴裡的茶,丟下茶杯,捂著嘴連連咳嗽了幾聲。
見狀趙永曜連忙就要上前關心,卻被麗妃攔住了,:“咳咳,你,咳咳,就跪那。”
麗妃的這話叫趙永曜覺得有些莫名,可他還是聽話的老實重新跪好。
一旁的丁香上前給麗妃拍背順氣好一通忙活。
等止住了咳嗽,麗妃看向趙永曜,:“你剛剛說什麼?”
趙永曜眉飛色舞的勁收斂了些。
他想了想,先一五一十的將今日發生在賞花宴上的事說了出來。
這期間包括慶元帝疑似‘厭惡’陳琇的態度,趙永曜也絲毫沒有隱瞞。
“雖然兒臣與陳四姑娘不過幾麵之緣,可兒臣隻是看見她,和她說說話,就覺得心頭快活。”
“更何況陳四姑娘這次的無妄之災,全是因著兒臣的一時衝動......”
說完,趙永曜衝著麗妃磕了頭,:“兒臣讓母妃為難了,可兒臣此刻確確實實是想娶她過門。”
麗妃看著趙永曜。
這些年其實有不少的人拿所謂的‘俠義皇子’譏諷趙永曜,可趙永曜卻還是堅持這麼做了。
“我是皇子,他們誰敢對我不敬?”
“隻要可能是欺淩,我看見一次就去攔一次。”
“若是誤會,解釋清楚就好,我恨不得這樣的誤會多一些,怕隻怕,有一次是真的,卻無人相助。”
麗妃不敢想趙永曜這麼一次又一次的去做這些事,是不是因為他曾經也因腳上的殘疾被......
畢竟哪怕她看的再緊,也不可能時時刻刻貼身跟著趙永曜。
這次,她的兒子是因著‘行俠仗義’結的緣分。
麗妃看著趙永曜,:“起來吧。”
趙永曜的眼睛霎時就亮了,:“母妃,您這是答應了?”
“隻要是你想要的,母妃何時真正的攔過你。”
但沒等趙永曜笑出來,麗妃緊接著道,: “可曜兒,陳四姑娘隻能為妾,甚至是做你的側妃,卻唯獨不能做你的正妻。”
“母妃......”
“曜兒。”
麗妃輕輕的摸了摸趙永曜的頭,臉上努力的透出點笑意,:“咱們這些人哪一個能真的隻為自己而活呢?”
“你是麗妃的兒子,你是皇子。”
“你的外祖父和叔伯如今具都在邊關...他們指著你,你也靠著他們。”
“曜兒,你的身份不能降,你的正妻必須也是名門望族或是世家貴族。”
“你的出生不能選,可你能選的東西,就不能讓身邊所有的人都抬不起頭來。”
趙永曜擦著麗妃含笑的臉上流下的淚珠,聲音也有些哽咽,:“兒臣知道,母妃,兒臣想娶陳四姑娘做...側妃。”
麗妃拍了拍趙永曜的背,:“母妃知道,必定如你所願。”
......
作為流言主角的陳琇也享受了一把陳府非一般的待遇。
她和陳玉盈的馬車才到陳府的門口,一直跟在陳謙身邊,和陳琇甚少見麵的大管家已經候在了門口。
此刻,不僅是劉氏,便是陳謙也在正堂內。
一路無話的陳琇和陳玉盈一進門才屈膝行禮間,劉氏就已經拍了拍桌子,:“你們當真是好大膽子!”
這話聽得陳玉盈心頭不快,更何況這次的事全是陳琇惹出來的,和她有什麼關係?
陳玉盈委屈的看著上首的陳謙和劉氏,:“爹,娘,這次的事情和女兒根本就沒有關係。”
說著她憤憤的一指陳琇,:“都是她這個狐.....胡言亂語惹出的麻煩。”
劉氏頭疼的揮揮手,:“你且先去一邊。”
說著,她看著該被問罪的‘正主’陳琇。
堂下的陳琇雖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可她沒有低頭,隻神色淡淡的靜立在那。
一身藕荷色裹著清冷的陳琇。
這不是個素淨到恨不得帶著涼風的顏色。
陳琇的身上的清冷是一種感覺,不是一定要她不苟言笑的演冰塊。
陳琇也會笑,也會哭,隻要她願意。
甚至這樣生動的神態再配著她芙蓉春水般的容貌......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陳琇。
劉氏有些恍惚的看著陳琇。
自陳琇被關在紋禾院後,劉氏滿心滿眼想的隻是陳琇能不能用。
陳玉嵐說可以,劉氏就叮囑康嬤嬤看好人,再不曾關心。
恍惚間,她好像很久沒有正式見過陳琇了。
自陳琇進來以後,陳謙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陳琇的身上。
內宅的事,陳謙很少關心,他每次回府能看見的,也是陳玉盈。
這短短一月,陳琇的變化比脫胎換骨更為驚人。
陳謙看著陳琇,心中對六皇子和康王世子打起來的原因已經十分明了了。
這頭康嬤嬤躬著身,小心回著劉氏的話,:“四姑娘剛進花莊,還沒到賞花亭內,世子爺就已經過來了。”
“他才開口問著姑娘的名諱,六皇子已經衝了過來,兩人說了沒幾句話,就打起來了。”
“夫人,今日這事確實不乾四姑娘的事,四姑娘甚至都沒說過一句話。”
“不是她還能是誰?”
這會兒說起慶元帝,陳玉盈眼中還存著驚惶之色。
她眼含淚意的看著陳謙,:“爹,當時聖上發了好大的火,還沉著臉,必定是惱極了陳琇。”
“我當時害怕極了,害怕因著陳琇連累咱們府上......”
陳玉盈的話正好卡在了點子上,劉氏目光沉沉的看著陳琇。
府上養著陳琇,是為著送過去給陳玉嵐添福。
可若是陳琇惹惱了天子,這郡王府,陳琇還能不能進去?
沒等劉氏做出決定,就見大管家捧著一個紅匣子匆匆來報,:“老爺,夫人,郡王府的人送了東西來。”
說著他看了一眼陳琇,:“說是送給四姑娘的...”
看著這一幕的劉氏心中莫名的跳的快了,這若是郡王惱了陳琇......會不會連累她的嵐兒?
劉氏轉頭看向了陳謙,陳謙對她安撫的笑笑,:“夫人放心,萬事有我。”
說著,他問都沒問站在堂內的陳琇一聲,隻看向大管家沉聲道,:“打開。”
大管家小心的打開盒子,卻見紅綢上躺著支成色極好的白玉鐲。
在陽光下,閃著細潤的光。
這安撫的意味太明顯了。
看著這支鐲子,除了陳琇和陳玉盈外,在場眾人都鬆了口氣。
劉氏的臉上也帶了笑意,:“既如此......”
話還沒說完,就見府上的二管家也捧著個有小臂長的匣子來報信。
“老爺,夫人,送東西來的門子說,這是他們六皇子給四姑娘送的東西。”
“那門子說完就匆匆走了,隻留下了這東西...”
說著,說著,二管家就看見大管家手裡的紅匣。
再看看自己手裡捧著的東西,還有站在他們兩個中間的四姑娘......
覺出氣氛古怪的二管家漸漸沒了聲音,沉默的站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