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還有其他話,不知如何開口。
老爺子問道:“難道還有其他脈象?大夫不妨直說。”
老大夫歎了一口氣,道:“雖脈象還弱,但憑老夫經驗,十七他媳婦確實是懷了,可憐十七他……哎……”
老大夫也是無可奈何。
樊凡前世多少次曾期盼過自己能有兄弟姐妹,而非孑然一身,可這個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卻高興不起來。
爹爹生死未卜,祖母叔伯等皆依靠不上,偏生他又還年幼,娘親一個人要養兩個孩子,談何容易?
這個小生命來得並不是時候。
等張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三嬸熬了碗小米粥來喂張氏,卻是不肯喝。
“你自己硬撐,也要顧及肚子裡個小的呀……”三嬸哽咽安慰道。
張氏抱著被子,沒哭出聲,隻眼淚刷刷地往下流。
樊凡心中極痛,理智卻告訴他,當前把張氏照顧好最要緊,小人兒替張氏抹去淚水,道:“娘親,您就吃一點吧,凡凡以後會聽話,好好孝順娘親。”
張氏看著樊凡,想起樊父曾對她的種種好,心中不免更傷悲,淚水止不住地流,卻也明白,這個小的和還在肚子裡的這個,以後怕是就仰仗她一個了。
為母則強,為母則剛,張氏含著眼淚把那碗小米粥喝了下去,道不出是什麼滋味。
樊凡從屋裡出來,隻見大廳裡坐滿了人。
族長兩口子和鐵子哥的爹娘都來了,即便是家中長孫受了重傷,還未脫離危險,他們也須得先到這邊來。
樊明義畢竟是為了救鐵子才被大蟲追進深山裡的……在那番情況之下,樊明義如果選擇保全自己不出手,也無人敢說半句閒話,可樊明義卻選擇了出手相助。
這是大恩大義,無論鐵子最終能否熬過來,這恩情族長一家都必須得報。
族長自然知道張氏醒了,一家人卻不敢進去,隻能在外廳裡候著,生怕這個時候進去是給張氏添堵。
樊凡心裡難受,在大廳裡聽他們唉聲歎氣地說著後續的安排,心裡更是難受,於是到東廂房旁找了個台階坐下,不料卻聽到大伯和伯母在房內竊竊私語……
“你那短命的二弟怕是葬身虎口咯,真是傻,舍命去救人家,人家可未必領他的情,樊世景當族長這些年,撈了多少油水,你二弟救了他長孫,現在可一個子都沒見著呢……”
是黃氏那尖酸刻薄的聲音。
又聞黃氏道:“勝兒剛出師,掙了銀子,玉蓮也尋了好人家,眼看著這日子就要好起來了,這下可好,留了這麼一個爛攤子給我們收拾,一個婆娘帶著一個光吃不乾的小鬼,肚子裡還懷了一個,我們又不欠他的,憑什麼給他養著,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男人畢竟還是要一些麵子,伯父勸道:“弟妹不是還能賣豆腐嗎?總不至於吃我們的……”
“你可是個愣腦子,那豆腐生意是她一個人的嗎?那是全家的,況且,等肚子大了,她還能乾嗎?活還不是我們擔著,她坐享其成。”
“那也不能不管呀,畢竟是二弟的孩子……”
黃氏又道:“二弟是二弟,二弟的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那錢可是你兒子勞心勞力掙回來給你讀書用的,那錢花在其他人身上,你拿什麼科考?……我看也沒彆的法子了,乾脆分家吧,斷得乾淨!”
一談到科考和錢,大伯也默不作聲了,默許了黃氏的意見。
“我去找娘再商量商量!”黃氏說著就要出來。
樊凡趕緊躲了起來,看著黃氏進了老太太的屋子。
那老太太本就不喜二兒子一家,有黃氏在一旁煽風點火,怕是一拍即合,隻等尋個合適的由頭就要把他們娘倆趕出門。
聽了黃氏一番話,樊凡如今在想,這是個勞什子家,簡直就是狼虎穴,這些個人的自私自利已經如同刀子一般要一刀刀傷害他們娘倆……
豈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分就分吧,與其被人算計,不如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富貴大道。樊凡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不迷信的他,竟也在心裡祈福道,爹爹,如若你還活著,便快些回來吧,如若你不幸走了,也要保佑娘親堅強點,等著孩兒長大孝順她。
小人兒流了淚……
許這就是念想吧,曾體會了家的溫馨,要被割舍去,誰又能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