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四月初十這一天後,鄉野村婦們嘮家常時七嘴八舌地叭叭著當日發生之事,沒想到的是,一波未完又起一波。
大喜之後第三天,樊玉蓮灰溜溜地回門了,穿得確實貴氣了幾分,畢竟當了陳家的少奶奶,但臉色卻十分憔悴,並無新婚娘子的那分春意。
所帶的回門禮亦十分齊全,甚至說得上是豐厚,卻不見陳文軒的身影,道是家中有重要生意要談,抽不開身。
樊玉蓮獨自一人回門。
這個消息很快從村頭傳到了村尾。
……
此外,牛頭村的各家各戶,亦有論起樊明義一家,道是發達了,攀上了貴人,往後吃香喝辣不用愁咯。
至於如何攀上地攀上貴人,攀上了什麼貴人,村民自然不知。
唇紅膏的生意,樊明義一家也閉口不談。
有耐不住性子的村婆子跑來,旁敲側擊與張氏相談,想打聽出點什麼,張氏也隻是笑笑,道是樊明義以往去打獵,在山中救過那掌櫃的,人家如今尋來報恩爾爾,多的一句不提。
對於窮追不舍問到底的,張氏便怒懟回去,道是:“叫你家男人到山裡與大蟲會上一會,說不準也有救貴人的本事。”
族裡的人,有的感到欣慰,道是樊明義一家守得雲開見月明,卻也有不少人眼紅眼熱,張口就是酸腐味。
頭幾日夜裡,豆腐坊周遭總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鬨得樊明義夫妻幾夜都睡不好。
尋思著約摸是有人眼紅著這幾抬箱子,於是尋了個亮堂的日子,夫婦二人把箱子都抬到院子裡,一一打開,晾上個半天,讓來來往往的人都瞧瞧,裡邊裝了什麼。
正如趙夫人那日所說,裡邊有一箱書,一箱筆墨紙硯,一箱各色臘味、點心,一箱滋補的藥材,餘下的是各類家用的物件和各色布匹……並非什麼金銀珠寶。
一眼瞧過來,確實是豐厚,也值些錢。
可再細細一想,即便是值幾個錢,卻也隻是吃的用的,不好換錢,值不得去偷去搶。
此後夜裡才平靜下來。
……
外賊易防,家賊卻難防。
這日,一家三口到縣裡豬肉攤收購肥肉用於熬油,出門時把門鎖得好好的,未料,回來時卻正好瞧到老太太從豆腐坊裡出來,左右各抱著一匹布,胸前還掛著幾條臘肉,黃氏似老鼠般在門口把風。
此事自然令張氏十分憤怒,分了家,居然還敢光天化日之下進去拿走布匹和臘肉,這不是偷是什麼?
樊明義的臉色也很難看。
張氏上前攔住了二人,怒罵道:“你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偷東西偷到了兒子家,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我們要是回來晚些,這屋裡怕是要被你們掘出耗子洞罷!”
老太太死死抱著布匹拽著臘肉,生怕張氏會撲過來搶回去,據“理”力爭道:“我親生兒子的東西,怎麼能是偷?我是他親娘,憑什麼不能拿?你這毒婦挑撥離間,吃得滿臉肥油,可憐我那大兒子日日讀書,熬虛了身子,拿他二弟幾條臘肉算什麼?要不是你這毒婦,這些都是我們樊家的。”
一旁的黃氏煽風點火道:“娘,拿好了,這些都該是您的,咱一點不虛,您彆怕,他們要是敢動手,告到官府,對長輩不敬,吃板子的也是他們。”
樊凡見了此景,也明白,動手是不能動手的,在輩分長幼劃分得像階級一般的大明,兒子跟親娘動起手來,不僅要挨板子,還會被記上不孝的汙點。
不能硬來,隻能智取,斷不能讓她們就這樣白白拿走自家的東西,不給個教訓,以後就沒安生日子過了。
大喊大叫讓鄰裡都出來圍觀?就老太太這般不要臉皮的,早就被人吐夠了唾沫星子,何懼再多一些。
想到大伯才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樊凡有了打算。
於是小胖子趕緊邁著小短腿跑到巷子那頭,朝裡喊道:“快來瞧瞧咯,我大伯讓祖母來我家偷肉吃咯!”狹長的小巷,能傳得老遠。
老太太來偷是一回事,大伯讓老太太來偷又是一回事。
老太太不要臉,大伯卻是要臉的,傳出去不好聽,隻怕連給他作保的人都沒有。
“住口,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老太太要來抓小胖子,樊凡趕緊躲到了樊父後麵。
“你們若還不走,等鄰裡出來了,我倒要瞧瞧你們怎麼辯,有沒有本事管得住他人的嘴。”張氏下通牒道,“看在明義份上,這次給你留些臉麵,若還有下次,我倒要看看他大伯還想不想科考入官了,這兄弟間對簿公堂也不是沒有的。”
黃氏明白其中利害,趕緊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角,二人才灰溜溜地往樊家老院那邊跑,生怕被人看到。
雖損失了兩匹布和幾條臘肉,可張氏也給了她們警告,料想她們念及大伯的名聲,也不敢再乾出這樣的事了,張氏此時臉色才稍稍緩和一些。
回到豆腐坊,張氏發現,原來是外門的鎖被撬了,兩匹拿出來原本打算用來做被子的布匹和幾條晾在屋簷下的臘肉被拿走了。裡屋的門沒有被撬,放在裡頭的箱子都沒被動,估摸是還未來得及。
樊父進屋後,臉色仍是凝重,似乎想到了什麼,幾番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