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對娘親的身世存疑已久,今夜既然好不容易開始了這個話題,他便想借此與母親聊得通透。
母與子之間,實在不必隱瞞。
張氏沉默不語。
樊凡又猜忌問道:“如若孩兒沒有猜錯,娘親這次來蘇州,算是故地重遊了罷?”
張氏愕然,道:“凡兒,你都知道了?”
樊凡走近,替母親擦去了額頭上的微汗,說道:“實際上,孩兒什麼都還不知道,一切都隻是猜想。孩兒赴蘇州參加學府考核的那日,人人都興高采烈,唯獨母親一人不時地發愣,似在思索什麼……如若這般,孩兒還瞧不出點什麼,那不是枉為人子嗎?”
張氏也輕撫樊凡,總算是笑了笑,點了點樊凡額頭,道:“就你鬼精靈的。”
“這點隨娘親。”
張氏找了張椅子,與樊凡對麵坐下,輕搖蒲扇,下了很大決心,才開口道:“自我坐上開往蘇州的馬車,再踏進這城,我便猜想自己會免不了露出破綻,瞞不了你們多久……既然你今晚問了,我便與你說了,省得我費心費力兜著,而你煞費苦心去查。”
“我珍惜那枚隨身的玉佩,並非對過往的身份念念不忘,而是因為這枚玉佩對娘親而言,意義非凡……至於所謂的身份地位,自我從水裡被撈起,這世上便隻有張水娘,後來又嫁與了你的爹爹,縱使是苦日子,我也未曾眷戀過曾經一絲一毫。”
說是這麼說,可誰又能真的和自己的過去真正隔斷呢?故,張氏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泛淚光。
“瞧我,說是不再眷戀過去,可還是這般不爭氣。”張氏使手絹輕拭眼角,道,“娘親都不知道該從何講起了。”
樊凡安慰道:“娘親莫急……方才我們談到孩兒的老師裴子期,娘親一臉詫異,想必娘親以往必定與裴教諭相識,不如,我們就從裴教諭說起?”
“裴子期?我與他何止是相識……”張氏喃喃道,“他曾經是你娘親的未婚夫……”
樊凡本就想到了娘親的身份非凡,可她此話一出,樊凡還是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珠子瞧著自個的娘親,問道:“未婚夫?”
張氏點頭,又道:“不過那是曾經了,縱是落水以前,我與他也已經取締了婚約。”
此話當值得好好尋思。
裴子期乃是裴家的長子嫡孫,根正苗紅,他的祖父乃是前首輔,光是仗著家族的這番勢力,便是娶公主也是夠了的。更何況,他還是嘉靖元年的儘是科狀元,這樣的身份,能與他許配婚約的,又怎會是等閒身份?
二則是,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約,為何又取締了呢?
在大明,這可是大事。